“见过管大人。”
两个粮商已经快把管家的门槛踏破了,甚至门子都不再通传,反正这两个厚脸皮都是肯定要混进来。
管家正在开饭,管世铭坐在桌北,一儿一女打横,妇人坐南边。
一条蒸咸鱼,一碟煮青菜,一碟煮芸豆,一碟摊鸡蛋。
鸡蛋显然是院角那群咯咯叫的鸡贡献的,也就摊了三个,小儿子吃的香甜,管世铭都没下筷子。
女儿想下筷子,却是被管妻一筷子拨开,小女孩嘟嘴想哭。
管世铭刚问清了娘那边的饭菜有没有送去,一抬头便是看到两个粮商已经进了门。
钱自昌和李之望两人都是似笑非笑,一并拱了手之后,两人便是在厢房中坐下。
钱自昌笑道:“管大人请自便,我二人又做了恶客了。”
管世铭也懒得和他们客气,自顾自的挟了一筷子鸡蛋给女儿。
钱自昌在一旁笑道:“管大人果然清苦……”
管世铭放下筷子,叹道:“到现在总务司还是没有批令出售存粮,审计科还在审计去年旧帐,二位再急,我也是没有办法。”
两个粮商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苦涩神色。
现在新粮还没有收上来,但若是往年粮价早就开始下跌了。
除非是从年头灾害不断,或旱或涝,这样到了夏收时粮价也不会下跌的厉害。
湖广这里是种稻米为主,少量地方是麦稻轮种,多半地方是种两季稻。
早稻是七月中收获,晚稻是九月之后,到入冬前后,粮价又开始缓慢上扬。
今年的情形却是相当特殊,粮价不仅没有下跌,反而稍微上涨了一些。
对湖广本地的粮商来说今年的行情相当好,因为大军云集需要大量粮食,十来万人的军队算上运输损耗,二百万石粮是只多不少。
这差不多是整个湖广的储量,这个缺口很大,官府要把常平仓补上,百姓也要有存粮过冬和春荒,也就是湖广这样的产粮大省经的起这样的折腾。
要知道二十九年时大军主力在广西出动,可是将广西折腾的不轻,朝廷调了好几个省的粮食才把广西的局面给稳住。
而三十年的这一次调兵,差不多湖广一个省就能负担大军的军粮,这就是省份之间的差距了。
对钱自昌和李之望等南直隶粮商来说,眼下的行情就如同恶梦一般可怕。
湖广本地的行情都是在持续上涨,军粮缺口大,官府和民间都要粮,湖广这样的产粮大省也没有太多余粮外售。
对本地存粮不足的南直隶和浙江来说,买不到粮就意味着本地民生的艰难。
对此张岳身为川湖总督肯定根本不会理会,一切由南直隶的官员自己想办法。
就算南直隶的百姓饿半年肚子也和张岳丝毫不相关,他要的是粮饷充足,征剿叛乱生苗。
打赢战争才是湖广现在的大局,粮食出售虽未被禁止,但官府肯定不会出面平抑粮价。
对钱自昌和李之望等外来的粮商,眼前的局面就是相当痛苦了。
往年已经跌价,现在还在涨价,现在他们唯一的指望便是王府出售去年的陈粮,并且还是用惯例的低价。
“管大人。”钱自昌抱拳道:“王府内的情形我们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要找左长史王大人想办法?”
“找左长史也无用。”管世铭摇头道:“现在这些事是审计科在审核,总务科承上,财赋科经手,长史司根本不过问这些事。至于财赋科将来谁负责,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两个粮商苦笑起来,李之望感叹道:“我们也走了湖广不少家王府了,如荣王府这样建制森严的还真是头一回遇到。”
管世铭沉默了一小会儿,才接着道:“其实殿下是把职权划分的更细,各司各科对应自己的差使,不推诿卸职,遇事有人做,做错了有地方追责,这样其实是挺好。”
“这样又算是把管大人和长史司都架空了吗?”
“也不能算。”管世铭摇头道:“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后来看殿下行事并不是要完全抛开我们,看样子是要融合到各司各科之中,原本人心惶惶,现在各人都在用心做事,希望除了能有原本的权责之外,还能额外多领些差事,这样才能多领俸禄……说句实在话,这一次之后,怕是将来很难有什么额外的银钱落袋了。”
近来审计科对旧帐审计的规模极大,而且相当专业,这当然是给了管世铭等人不小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