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道和宁思忠等人头顶上的光环最为耀眼。
行在村落道路上,对宁家这几个子弟指手划脚的不在少数。
待近得村落附近时,家族中的老辈长者带着青壮子弟迎出数里,不光是迎出来,还令人扎了彩棚,牌坊,雇了吹鼓手吹吹打打。
宁思道是绝对的主角,牌坊便是为他所立。
这样的大张旗鼓,令得四周十里八乡数千人赶过来看这么一场大热闹。
锦衣还乡不光是宁思道几个人个人风光,也是宁家庄宁氏一族的荣光。
这并不是乡下人眼窝子浅,实在也是一种狡黠的智慧。
在乡村,外姓小户是底层。
然后就是一般的大姓。
然后就是出过吏员的宗族大姓。
接下来就是出过生员的大姓。
顶层宗族,便是出过生员和官绅的顶级宗族。
这些顶级宗族,视那些出过佐杂官和小吏的宗族为贱姓,甚至那些普通的毫无出色人物的宗族,则是被完全无视。
地方事务,多半是把握在这些出过官绅的大宗族的手中,然后是有吏员的宗族,接下来是考虑到那些人多势众的乡村宗族。
最后倒霉的肯定是那些小门小姓,被催科和加征杂税,征调苦役的必定是这些小门小姓,他们承担最多,其次才是普通的宗族大姓。
这就是大明乡村的金字塔,一层一层的向上攀爬。
最顶层的,当然是荣王这样的亲藩家族,京师一带则是有勋贵,亲臣,和太监家族。
宁家庄出了宁思道这样的王府官员,虽然授官只是从九品,也没有授给王府官实职,但官品就是官品,哪怕是普通官绅看不起的王府杂职,只要入了流品,官就是官。
此后见了知县可以分庭抗礼,长揖不跪,彼此以字相称,对那些看到衙役帮闲就腿软的泥腿子们来说,这就是一下子变成天上人的感觉了。
至于宁思忠等人,则是从泥腿子变成了王府亲军,虽是只暂授小旗,但小旗官也是从七品官,论流品比起宁思道还要高的多。
只是在嘉靖年间,人们眼中已经是文贵武贱,从七品的小旗在村民族人眼里也是不及从九品的佐杂文官,这也是当时积习使然。
另外在人们眼中,宁思道这样的读书人是要比宁思忠这样不识文墨要的高明一些。
“二伯,三伯,四伯,小侄实在当不起啊……”
宁思道是有些汗颜,自己在王府内其实是不及宁思忠被重视。
王府重诸司是不假,但宁思道资历浅,官品低,而宁思忠在这一次平叛战事中表现出色,入了荣王殿下的法眼,将来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但在族人眼里,毕竟还是自己更胜一筹,这就叫宁思道有些惭愧了。
宁思忠倒是极为兴奋,推着宁思道在前,脸上毫无芥怀之意。
王府之内,各司吏员执掌瓜分各种权利,在亲军中要想发展,诸司中有宁思道这样的族兄弟支持也是至关重要。
放眼看去四周俱是黑压压的人头,大片人群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宁家庄这样的王府庄园,原本生活并不比四周的普通村落强,若遇着贪婪残暴的庄头官校怕是比起普通村落还要差一些。
王府之下是官绅,生员,商人,小地主,自耕农,佃农和王府佃农,然后是军户,匠户。
大明的利益链条,大抵是如此。
可是荣藩改制之后,普通的王府佃农的生活待遇急转而上,已经超过了普通佃农和自耕农,几乎快和拥地一二百亩的小地主相差不多了。
小田主没有功名,未出缙绅,一样要承受沉重的赋税和劳役,若国家运转正常,风调雨顺,还能勉强维持。
一旦出现过于沉重的赋税,比如三饷加征之后感觉负担沉重的不光是普通的自耕农,大量的中小地主也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再加上冰河期的频繁灾害,还有流寇加上东虏的抢掠破坏,北方的崩溃使大明朝廷在覆亡前就失去了在北方的统治根基,而在南方朝廷又缺乏向心力和权威,虽然南方远富于北方,朝廷却使用不上南方的力量,最终的结果就是彻底崩溃。
而此时荣王府下的庄园佃农,不需承担杂税劳役,王府征收减免,环节减免,其收入水准已经直逼那些拥有百亩到二百亩左右的中小田主,更不要说那些佃农和只有几亩到十来亩地的小自耕农了。
这在湖广其实是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