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佟府办的不过是小型家宴,请来的宾客总共也就二十多人,分了三桌用餐。佟员外和佟二小姐陪着季燕然及几名看上去品阶不算低的便服官员一桌,佟三小姐则与岳清音和我所在的这一桌同席。
由于我们这一桌上皆是些我从未见过的官眷,倒也省了同他们应酬,便垂着眸子偶尔夹一两筷子菜细嚼慢咽,或是含笑回答几句佟三小姐的问话,只盼快些将这无趣的宴会熬过去好回家休息。
一时听得佟员外在那一桌上举杯祝贺季燕然大病初愈,酒gān之后三桌上的人便开始陆续地过去向季燕然敬酒。眼看我们这一桌的人都挨个去了个遍,只剩下佟三小姐、我和岳清音。佟三小姐便拿了自己酒杯,qiáng拉了岳清音的袖子,笑着说要一起过去向季大人敬酒,岳清音起身应了,两人一同过去。
见此情形我悄然离席,趁众人不注意出了这间宴会厅。若再留在桌旁,只怕佟三小姐和岳清音敬完酒回来就要轮到我去敬了,到时只有我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着季燕然敬酒……我做不到。虽然这类的应酬本就是虚伪演义,可要我同他端着酒杯在一gān看客的围观之下说着假惺惺祝福的话,连我自己都要恶心自己了。
索性躲在外面待这阵风头过去再回座位不迟。于是出了宴会厅后沿着门外甬路走得远了些,立在灯笼照不到的暗处深深吸了几口夜晚冰凉的空气。
才待了没多久,忽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向着这边踱过来,不由一怔,正欲避开,却听得这身影轻声道:“灵歌?”
无奈只好立住身形,向着他略一行礼,道:“大人。”
来者竟是季燕然,大步地走至面前,脸上带着纳闷又好笑地神情低下头来看我,悄着声道:“灵歌怎么跑到外面冻着来了?”
“大人呢?”我反问他,“宴会没了主角还怎么进行?”
季燕然gān笑着挠挠头,愈发放低了声音道:“不瞒灵歌……这样的场面我也十分地不自在,便找了个借口暂时溜出来喘口气。”
“喔。那大人请便,灵歌出来久了恐家兄担心,先行回厅内去了。”我薄行一礼转身欲走,却又被他轻声叫住。
“灵歌,这几日最好莫要出门,即便出门也要多带些家丁。”他望着我沉声道。
“怎么,又有杀人狂混入京都了么?”我问。
“灵歌还记得罢——三个月前那名刺伤清音的凶徒因在此之前还曾刺伤了那画舫上的另两名客人,是以被判了流刑,”季燕然慢慢地道,“流放途中他趁负责押解的两名衙役不备,以石块将二人击毙,从而逃脱。后得知其亲兄长一直在江北做山贼,因得罪了当地的另一伙山贼,双方发生了冲突,其亲兄一方溃败,被迫离开江北,来至太平城郊的一处山凹里占山为王,重新网罗了一gān手下为其效命。得闻其亲弟之事后便欲与自己兄弟出气,又可藉由此事对内建立其在匪众中的威信,对外则打出名声来以震慑同行。遂前几日率数十名山贼闯入太平城郊外一处山村,掠尽村民财物、家牲及年轻女子后扬长而去,并将村长……残杀后悬尸村头,不许村民近前,以此向官府挑衅示威。”说至此处,季燕然眉头紧收,“此事今日晚间方传至朝中,圣上大为震怒,因此命为兄务必剿尽此帮山贼,十日内复旨……”
“如此说来,大人又有了立功的机会——诛灭天字第一号重犯,江北放粮,剿灭山贼,三件大功足以令大人的官位节节升高,前途似锦。灵歌提前恭喜大人了。”我含笑接道。
季燕然皱起眉头看了我许久,终于沉着声道:“灵歌可知那被洗劫的村子是哪一个么?”
我摇头:“不知,大人请讲。”
“便是周正杀死张聚妻子刘阿娇一案中的那座村子,未央村。”季燕然一字一句地盯着我的眼睛道。
“大人马到成功。”我微笑。
季燕然凝眸望进我的眼睛里来,似是想要看穿我这冷漠面孔之下的真正心意,我没有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用冰凉凉的笑容接受他的审视。
他似是不忍再看我的笑,转身大步地离去,我偏身倚在旁边的树gān上,发现自己早已笑得苦涩。
又待了一阵,怕岳清音不见了我又要担心,便掸了掸衣衫准备回厅里去,才步上甬路,忽听得府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高声喧哗,下意识回头望去,见两名守门的家丁正拦住一位欲闯入府来的妇人,混乱中听不真切她嘴里说的是什么,只知似是带了哭腔。
我转回头来依旧往台阶上迈去,才走了几步,便听得那妇人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