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述道:“你为什么要北上去程家?锦夜大哥为什么要派魏小五去程家?叔父知道这件事吗?不,叔父一定不知道,因为这事是锦夜大哥当着我的面提出来的,这么重要的事,他应该先告诉叔父才对。”
花锦双死死地拽住了衣袖,不发一言,指甲在手心掐出了痕迹。
程千述站起来,慢慢走到花锦双面前,两人都没说话,程千述似乎微不可查地叹气一声,伸手将花锦双的手握住,再慢慢打开。
花锦双僵硬地握着拳,程千述便耐心地一根一根摸过他的手指,将他的手一点点松开。他的动作是温情又专一的,可花锦双却从这耐心的静默里察觉出了透骨的寒意。
花锦双一动不动,被程千述打开了双手,程千述轻声说:“别弄痛了自己。”
花锦双嘴唇抖了抖,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说:“你猜到了?”
程千述摇头,在花锦双面前蹲了下来,微微仰头看他。他一手还牵着花锦双的手,这么半蹲半跪的姿势,像个守护的骑士,身上却透出平日少见的气势,令花锦双心里发紧。
“锦南追出来找我的时候,他说觉得我眼熟,但想不起我是谁。”程千述说,“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初次找上花府的时候,叔父是怎么一眼认出我的?”
花锦双一愣。
程千述道:“我同叔父见面已是多年前,那时候我还很小,这么多年我们从未见过。若是在大街上偶遇,三弟,你能认出我吗?”
虽然程千述的赭红色头发很显眼,但庆州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尤诏血统,早年尤诏大举进犯,占领大乾许多土地,留下了不少的混血孩子,这并不算特别稀奇的事。
若是在街上偶遇,花锦双可能只会觉得他面熟,并且直觉这是他会喜欢的类型,可未必能一眼认出这是幼年见过的程家小孩儿。
再怎么心心念念也已经过了许多年,谁都会变。
花锦双一时有些走神:谁都会变吗?像是爹,或者程伯父?
“我若是单独见你,我也不会认出你。”程千述道,“时间太久了,三弟,哪怕我同爹长得像,也不可能被一眼认出来。”
花锦双努力找借口:“爹说过,他派了人一直注意着进城的人,他早就注意到你了。”
程千述道:“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我为了躲避追杀,一路十分低调,头发也是用布巾包起来的,浑身很脏也很朴素,混在卖鱼的生意人里进城,如何会被发现的?连叔父都未必能一眼认出我,他派去的人又怎么能认出我呢?”
花锦双一时没了语言,注意到这是一个很大的漏dòng。
程千述道:“我换了衣服整理了自己立刻就上门来了,花伯给我开得门,他没有认出我。我没有立刻表明身份,只说是来送东西的,但进了门就遇上了叔父和大哥,叔父立刻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程千述想了想,说:“我确定,大哥当时也没认出我来。”
花锦双沉默不言,将手从程千述手里抽了回来。
“为什么?”程千述又问了一次。
花锦双知道瞒不过去,也不想再隐瞒,于是他深吸口气,将自己和大哥的疑虑说了出来。
“我偷偷去程家,就是为了找证据。我猜,很多证据他们一定还没有销毁。”花锦双说完,不敢去看程千述的脸,始终低着头。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连呼吸都仿佛成了一种罪过。花锦双不由闭住了呼吸,肩膀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程千述转身往门外走,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没再说别的,就这么提着行囊走了,也许是另外找住的房间,也许就在船头将就几晚。
花锦双没了去询问的勇气。
花锦双只觉脑袋隐隐发晕,胸口闷痛,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闭气许久了。
他瘫软在椅子里,长长吸了口气,随即难受地扶住了额头,久久没有动作,仿佛就这么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夜深了,只余水波有节奏地轻响。
第37章 迷茫
这一夜花锦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翌日起chuáng有些偏头疼。他在chuáng上沮丧地坐了片刻,没人可供他撒气,也没有绪儿来哄他,花凤也不能来逗他开心,他独自坐在狭小的chuáng榻上,感觉自己被四周蕴绕不去的水汽影响了似的,整个人都有些cháo湿发霉yīn暗了起来。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也无所畏惧的少年人,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