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衣又偏头看秦朗。
秦朗同她对视半晌,倔强地撇开视线不说话。
“陛下九五之尊,不会同我家弟弟计较的吧。”顾南衣只得转头对薛振道。
薛振闻言皱起眉来,似乎还能察觉到刚才颈侧的杀气凛然——他当真不怀疑刚才如果给了秦朗机会,这小疯子真能一刀抹了他的喉咙。
他想到这里又有点愤懑:顾南衣总是这样护着秦朗,这次是,上次是,上上次也是。
这次是“不会计较的吧”,上次是“让你的人停手”,上上次是“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从来都是不问缘由的回护,简单明了得叫人忍不住心生嫉妒。
明明从前能被皇姐护短的都是他薛振。
薛振酸溜溜地想着,从鼻子里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嗯”。
——但这只是看在顾南衣太像皇姐的份上给她一次面子。
就一次。
得了薛振的承诺,顾南衣便没再多给他好脸『色』,淡淡扫了一眼福林,将后者吓得浑身过了个激灵。
薛振也将视线沉甸甸地落在了福林的身上。
好不容易爬上太监总管这个位置的福林又重新回想起了给长公主看门办差的日子。
他反应飞快地低头道,“顾姑娘,小的名叫福林,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
说完这半句,福林谨慎地抬眼偷瞧了顾南衣的表情。
然后他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福至心灵、『摸』索到了顾南衣眉梢眼角细微的情绪,脱口建议道,“天『色』也不早了,陛下既然要回宫,我……咱家就出去准备好马车。”
福林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感叹起来,他说完后,焦急难耐地在原地等待了两三息的功夫,没听见人反对,顿时喜上眉梢,匆匆退了出去招呼马车掉头。
薛振抿了嘴唇,上头仍然能看得见刚才咬得重了留下的齿印,“朕改日再来。”
顾南衣蹙起了眉。
眼看顾南衣很快要无情地再重复一遍“不要再来”,薛振的反应也很快,他一个转身就走了,没给顾南衣说话的机会。
——反正他是皇帝,不告而别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他要离开,不必和任何人打招呼。
快步出院门上了马车,薛振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平平无奇的校园,才命令回宫。
在车中坐了一会儿,薛振猛地闭眼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
气势汹汹地去,又夹着尾巴回来,真把她当皇姐了不成!
门外马车轱辘声逐渐远去,刚才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张武憨厚地挠挠后脑勺笑了起来,有意无意地道,“刚才顾姑娘可真有几分长公主的架势,我这个上过战场的人都给镇住了。若不是你看着太年轻,我真会把你和长公主认错都说不定!”
“我装模作样罢了。”顾南衣弯下腰去将落地的匕首捡了起来,重新站直时看见秦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扭回脸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顾南衣既觉得有趣,又有点好笑。
她轻轻翻转了两下手腕,寒光毫无规律地四『射』几下,险些闪了她的眼睛。
“张大人,我家差不多该是做饭的时候了。”顾南衣道。
张武愣了愣,了然哈哈笑了两声,“那我是该走了!呃,顾姑娘,且问一句,我同陛下不一样,以后还是能常来打扰吧?”
他问话时一脸正直地无视了秦朗投来不善的视线,心里嘀咕这小鬼怎么跟野狼护家兔似的那么凶残,别人多看两眼都不成。
“来见过一次便好了,”顾南衣却回绝了,“诸位不过也只是想见一见我,并非想将我同昭阳长公主混淆起来,不是吗?”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来看顾姑娘,而不是长公主的嘛!”张武振振有词。
顾南衣却仿佛看穿了他心思似的转过了脸来,轻轻一笑,“这我可要说了,我不喜家中常人来人往的。”
从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张武无奈地又挠了两下后脑勺,这下只能直爽地道,“顾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张大人是个明白人便最好不过了。”顾南衣柔和地道。
张武:“……”这反过来大概就是在骂刚刚离开的薛振了。
张武顿时警觉起来:他可万万不能沦落到皇帝陛下如今那般没有尊严的境地!
“顾姑娘,告辞了。”张武严肃地道,“若无琐事,绝不贸然来打扰二位,还请保管放心。”
张武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