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妈妈一时竟不敢接。刚刚是看准倒的,竟被她躲开了,速度快的吓人。想起落落说这女人是肖甲梓的保镖,想来是有些身手的,再加上此时何桃面色阴沉,眼神泛寒,心中不由暗暗惊悚。
旋即又想起这是高档场所,她应该不会胡来。倒是可以趁此机会锃个言语之快,给女儿出一出气。遂稳了稳心神,接过杯子,傲慢地点了点下巴:“多谢何小姐。”看似得体的言语,眼神中却分明带着刻意蔑视的意味。
眼前的何桃却没有出现预期中的或恼怒、或畏缩的神态,而是微挑了一下眉,不喜不怒地平平开口:“您认得我吗?”
容妈妈冷笑:“当然认得,何小姐的靓照跟落落的频频并排出现,我不想认得也不能啊。”
“您原来不认得我。”何桃一只手撑了下巴,含笑的眼底干干净净,明亮透澈。
面对这份坦然,容妈妈忽然莫名恐慌,又不知道在怕什么。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像看一个危险的潜伏机关,似乎是美丽无害,又在未知的角度隐匿着杀机。
何桃头脑发热了。刚才容妈妈挑衅的行为,再加上酒劲儿,有效激发了她的攻击性。微微前倾了身体,压低声音,用徐徐的声线唤了一声:“姨妈。”
容妈妈霍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用惊恐的眼神看怪物一般看着何桃,指甲掐进手中大包的柔软皮质。
何桃歪了下头,轻声说:“坐下啊。想让别人过来看热闹吗?”些许醉意给她添了一分强横霸道,声音虽轻柔,却是不容违逆的语气。
容妈妈哗地一声重重坐回椅子中,颤抖的嘴唇吐出微不可闻的三个字:“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呢?”何桃笑笑地说,“小桃没有死,活着,长大了呢,姨妈。”
容妈妈强稳住心神:“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不愿接受眼前的现实,徒劳地挣扎。
“听不懂?”何桃笑眯了眼,“姨妈,您保养得很好,模样没怎么变,记忆力倒是差了不少。”
“你认错人了。”容妈妈生硬地说。额上的一层冷汗泄露了内心的恐慌。
“认错?姨妈……”微醉的何桃声线柔软,又带着能伤人的尖刺,“我只是跟您打个招呼而已,您害怕什么呢?多年前咱们在街头走——散——了,喜获重逢,您怎么认都不认我呢,您好狠的心啊,姨妈。”
容妈妈压抑着震惊,细细地看何的脸。如果能忽略这张脸上略显不羁的神态,这女孩的五官跟赵稚鸣年轻时真的很像。慌乱地看一眼远处的赵稚鸣,从牙缝中狠狠飚出一句:“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想干什么?”
“哈,您终于肯认我了吗?我想干什么?您以为我想干什么?您怕我上演一场认亲大戏吗?”轻轻摇晃着杯中残酒,笑嘻嘻的。
容妈妈态度软了下去,哀求的语气:“我看到你健健康康的,这么多年心里悬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桃儿……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你怨我恨我,我都认了……”
何桃打断她的话:“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么陌生的地方。为什么不要我。”咽喉处忽然发紧,眼底压抑着恨恨的泪意,眼眶微微发红。
容妈妈低下头,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你妈妈十七岁时生了你。男方是个不懂事的小混混,惹了祸又不认帐,你出生了,你妈妈也对他绝望了。那时她刚刚出道,如果让人知道她生了孩子,演艺这条路肯定就走不下去了。我们一大家子人老老小小的都没什么本事,我又早早离了婚,全指望她养家呢。我们只能隐瞒你的存在,把你养在我家。后来她渐渐上道了,小有了名气。一些有钱人也开始追求她。我们一开始把你藏的很好,她很少跟你见面。偶然一次带你到海边玩的时候,却被记者拍到,怀疑她有个孩子的报道就出来了,我们家周围天天有记者盯着……万一被他们确认了你的身份,你妈妈的名声前途就全毁了,也别指望能嫁进豪门了……那时候,她还没有挣到什么钱,我要养两个孩子,经济上很受累。而且你跟落落脾气合不来,两个人整天吵架打闹,那一次,我被你们闹的快疯了,一冲动,就做了那样的蠢事。我也知道不该那样。再怎么累,也不该抛弃孩子的。姨妈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