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淮的心里柳叶儿是有着超然的位置的,纵然柳叶儿一直别别扭扭,许淮也一直没放在心上。
且不说红妈妈许下的这三月之期是真是假,便是假的,将柳叶儿赎回来也不过是多花点银子的事情。
在柳叶儿的心里,大约和许淮看重她的程度是一样的,只是,她不能原谅自己走到了落入风尘的这个地步。
当初点头答应红妈妈说的三月之期时,并没有考虑太多,一心只想着不要成为许淮的包袱,能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是最好,她甚至对青楼的概率都不是特别的清晰。
那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听多了许淮说起的翠竹楼和织梦的事情,便将雨莲楼和翠竹楼归为了一类,觉得就算雨莲楼和翠竹楼一样也做皮肉生意,但总归是酒楼,性质不会差到哪里去,她也顶多是像小厮一样做工的人。
待得来了雨莲楼之后,才明白红妈妈的那个妈妈是什么意思,才知道雨莲楼和翠竹楼本质上的区别。
只是这个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来了青楼,就算是淸倌儿,也是妓女,成了妓女,一个时辰,一天,一个月,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妓女的标签,便会成为她脸上烙下的一个无法消弭的烙印。
若说区别,便是她自己本身的变化。
歌舞吟诵愈加纯熟,那半首桃花仙让她跻身陈州一等一的红倌儿之流,然而,变化更加显著的便是她的身体。
十七八岁少女的脸蛋儿原本应该是饱满的,而此时的她,却是粉黛都遮盖不了的干瘦,宽大的衣裙之下,别人看不见,她自己却知道,皮骨相接,中间的血肉早已在生命的延续中消磨殆尽。
这不是她自愿的,只是每每看着碗里的饭菜之事,会觉得这是青楼,她是青楼养活的女子,从心里落下了一个自轻自贱的痕迹。
初起时,只是吃得慢吃得少,但好歹也能吃得下去,到得后来,吃进去的东西也要吐出来,一直到从翠竹楼回来。
在翠竹楼的两三天里,她是吃了不少的东西的,因觉得,翠竹楼不是青楼妓馆,饭菜是干净的,如此一连吃了三天。
织梦并未时时刻刻的陪着他,有人专门负责餐食,便是她吃了又要,要了又吃,也只是给下人留下一个她饭量奇大的印象。
这个时代,若有人显露出某些奇特的本事,反倒是让人觉得好奇,譬如柳叶儿这样瘦瘦弱弱的女子,如此能吃,反倒激起了下人的好奇心。
如此一连吃了三天。
殊不知,这段时间以来,柳叶儿的消化功能早已不如常人,几天猛地吃下去,和填塞毫无差异。
于是,在柳叶儿回到雨莲楼之后,这不能消化的食物直接吐了出了。
暴食暴吐,这两个极端加诸在一个人的身上,这具原本早就超过了负荷的身体,便在这一瞬间垮掉了。
许淮闯进雨莲楼的后院时,被小厮拦住,娣鸪便默默的抿着唇,保镖担当一般将小厮甩开到一旁,让许淮能够畅通无阻的走到柳叶儿的身边去。
许淮是知道柳叶儿房间所在的,有娣鸪在,便也一直畅通无阻的走到了房间门口。
正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是红妈妈。
红妈妈看见许淮时候,倒是有些意外,不知他是保济药堂的坐堂大夫,便撇着嘴说道:“我们家的姑娘在时不见你来,这会子倒下了,你来还有什么用处?”
这也是红妈妈说的气话罢了。
柳叶儿的心思红妈妈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纵然之前觉得许淮此人不靠谱,对许淮颇有恶言,但恶言归恶言,许淮总不至于真的不来看柳叶儿。
特别是这一次,百花园的事情。
红妈妈并不知道许淮背后所做的那些事情,便觉得柳叶儿被织梦弄走以后他是不管不顾的。
如此说话,便也多了几分尖酸刻薄的味道。
许淮看了红妈妈一眼,却是没有多说什么,伸手便想掀开红妈妈,以此给自己谋得进柳叶儿房间的路。
红妈妈踉跄了一下,随即又回过身来,此时便抱起了双手,像夜叉一般守在柳叶儿的门口。
“怎么?我说到痛处了?你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我见的多了!亏得你和叶儿是旧识,还让叶儿记挂,我看真是瞎了她的眼!我也懒得和你多说什么,你自己滚吧!”
大约是柳叶儿却是不大好,红妈妈对许淮也着实不客气,许淮的眉头也渐渐拧了起来,娣鸪看着许淮的脸色,往前走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