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再到遍地的杀伐,从族群的覆灭,再到国家的兴亡,从诸神的蛮权,再到天地的破碎,等等,一个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光鲜亮丽,笑如寒渊。抽筋剥皮,以作衣裳;剔骨挖心,啖人血肉;奸其后诛,荒淫无道;或将凌辱,弃劳诸恶;灭其全族,老幼俱戮;屠其全国,颅积为峰:神灵横行,遍地枯骸,山河寂灭,血海无涯,行恶者笑面张狂,受苦者血泪横流,数之不尽的野性爆发和肆意杀戮,于此汇聚成了一幅幅残忍而血腥的画卷,所有罪行,皆无处可避,全部呈现在了这一面冰冷的石壁上,由此,将人性的丑陋和阴暗渲染的淋漓尽致,这就是一部隶属于烬土的血泪史,太过真实与可怕,更可怕的是,这还仅仅只是此方天地中不值一提的冰山一角,便已绝望的让人生不出一丝活下去的欲望。
哪怕是苏诚,哪怕他无法感受到其中的意境,都不禁毛骨悚然,冷汗直流,怯怯地靠向自己师父,缓缓躲在他的身后,扯住他的一角衣袍,只敢露出半张脸,一只眼睛去看。而此刻的萧阳,已然是双拳紧攥,眼中寒光乍现,如果不是夏欣在暗中帮他压制道法气象,那么此时的百画廊,绝对已是风雷激荡,杀气冲霄。“知道为什么,一座人去人来的百画廊,单单这里,无人问津么?”生命宝树突然开口,它转过身去,看着远处那些正满脸笑意欣赏着画廊中一幅幅壮美画卷的人们,自问自答,“因为这世人,害怕面对现实,所以他们总喜欢沉浸在一些虚假的幻梦中,用来躲避现实,一座火城,真的就是你如今所看见的这样,盛世无忧,人人和睦么?你不妨刨开某些人的心去看看,这壁画上的所作所为,他们曾沾过多少,儒家曾说,人性本善,可他们又说,人性本恶,其实善也对,恶也是,有人天性至善,就有人本心至恶,为什么一个曾经草菅人命,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会突然性情大变,选择与人为善,你以为是他们良心发现了么,呵,无非是他们清楚的意识到,如果不这样做,自己就要死了,所以他们不得不选择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来此遵规循矩,你不妨再设想一下,假设火城失去了那些规矩的镇压呢?,那么今日眼前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萧阳缓缓仰首,阖上眼眸,而后深呼吸了一口,借此强行压制住心中杀意。夏欣见状暗中稍起欣慰,之所以她要等待最后才带萧阳来到这条名为“众生泪”的画廊中,其实是有原因的,理由很简单,她就是想要借这壁画上的神意为对方来一场大道心境上的砥砺。但这还只是其中之一,如果萧阳能守住本心,压住沸腾的杀意,那么接下来,他就会有第二场顺理成章的道境升华。“一个人的欲望如果被无限放大,会发生什么?”“如你此刻所见,只会更可怕。”夏欣回道。萧阳转过身来,视线越过瓦檐,仰望向蔚蓝的天空,他停顿片刻,沉声道:“我不如宁城主。”夏欣一脸平静,回道:“何以见得。”萧阳淡然道:“我没有宁城主那样的胸襟,做不到他那样的大善,更做不到他那样的宽容,我现在突然有些理解,为何一场联姻,会招来各方势力的忌惮了。”他侧首看向生命宝树,那样清澈明亮的眼眸,却深邃的好似深不见底的幽幽古井,“就如先前所言,他们在害怕,他们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如同曾经那些死在他们手里的冤魂一样,落得一个惨不忍睹的下场,所以他们必须想方设法的提前避免,去扼杀掉任何有可能造成这种局面发生的可能性,如此想来何其可笑。”生命宝树欲言又止,静待下文。萧阳重新望向天空,轻叹一声,“既然因果,何故再做?说来说去,不过是欲望使然。一群被欲望吞噬的畜生,真以为披上张人皮就是个人了,畜生始终都是畜生,本性难移,在遮掩不住身为畜生的本质。仔细想想,当初行走烬土的那三年岁月,终究是我道行太浅,对这个世界看得不够真切,如今才知,这座天下,远比我想象的要更肮脏,遍地都是吃人的恶鬼,所谓修罗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的吧。”生命宝树淡淡说道:“欲望始于本性而生善恶,善恶正邪,对错好坏,世人往往对此各持看法,又各持做法。佛陀说,万灵之性既非全善,亦非全恶,所以他们讲究包容大爱,善恶同仁。儒家说,万灵初始,性本一善,所以他们推举与人为善,教人以善。道教说万物本混元,善恶归一体,清浊分阴阳,即为善恶间,所以他们主张道法自然,无为而治。众生言,本不为己,生即朽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他们觉得,弱肉强食,古来真理。万般世人,万般看法,自有万般做法,那么到底何为对,何为错,何为好,何为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