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演武场,那条巨大而璀璨的金色舞龙盘踞在场中央,犹如一朵最耀眼的鲜花盛开于人间,不断的旋转游曳,腾动起舞,环绕在边上的人们跟着摇摆,跟着转动,尽情奏乐,尽情共舞,一个个脸上皆充满了欢乐的笑容。
但这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其实还得是那些个由孩童装扮而成的神禽瑞兽,一个个嘻嘻哈哈,吵吵闹闹,也不管舞的像与不像,总之怎么好玩怎么来,地上的一个劲胡乱蹦跶,天上的反反复复飞来飞去,一些古灵精怪的小调皮,甚至从中捣蛋,专门去找那些大人们装扮的大瑞兽,将之围堵在中心,摇头晃脑,蹦蹦跳跳,转眼睛吐舌头,凶巴巴的张口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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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瑞兽也不扫孩子们的兴,配合着一只只来势汹汹的小瑞兽连连倒退,瑟瑟发抖,最后更是垂下脑袋,蹲坐在地,故作可怜兮兮态。结果,就当小瑞兽们志得意满,放松警惕之时,大瑞兽忽然猛地起身,张牙舞爪,发出一声大吼,当即吓得小瑞兽们亡魂丧胆,落荒而逃。
场间场外,人们见此情景,都不由得相继乐呵了起来。太平节年年有,年年都期待太平节,但实际上,每当太平节到来,其中最开心的还是莫过于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
何谓太平?
何以太平?
幼有所欢,少有所喜,便是希望所在。
乱世之中,人心所向,即为天下太平。
茶亭里,萧阳看着演武场上的温馨画面,面带微笑,他道:“倘若有朝一日,世间随处可见此情此景,那就真的是天下太平了。”
夏欣语气轻柔,“会很难。”
萧阳笑容依旧,眼神灿烂,“虽然难,但未必就实现不了。”
夏欣目光落在演武场上那群喜不胜收的神禽瑞兽上,淡然一笑,道:“还是那句话,一统,这是最简单且有效的方式,但如果从长远去看,这种以蛮力强行镇压所换来的太平,也会存在着一定的弊端,也许不过尔尔,也许足以致命。”
萧阳不禁回想起了当初怀原凡间的后庆国与连云国,对夏欣的话深以为然。
“灭欲。”沉浮在一旁无精打采的生命宝树忽然开口,两字吐出,又补充道:“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世间万灵,若堕落于欲望所支配,则将泯灭天理,故此,儒家一位圣贤曾强力提出,需存天理,灭人欲。有人对此推崇认可,他们觉得,欲望即一切罪恶的根源,唯有将人心间的欲望彻底铲除殆尽,天下方可永得安然。也有人对此极力反对,因为在他们看来,人欲乃万物命性纲常运转的本质,人若无欲,则天下无人,人无欲,无异殆命者,世间无欲,天地终亡矣。儒家本门也好,世间各教也罢,悉皆对此众说纷坛,褒贬不一,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万灵本性间的欲望,乃惶惶乱世之中永恒的祸根,欲灭天下平,欲不灭世道乱,要灭欲,又不能灭欲,究其根本,还是要看如何去理解这一个欲。”
萧阳和夏欣闻言各有所思,似各有所得,又仿佛看见了同一结果。
苏诚反正是迷迷糊糊听不懂,所以对三者的言语始终都当置若罔闻,还在一心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葫芦里的酒变得更好喝呢。
良久以后,萧阳抬头目望远方,脱口而出了一句他很早之前便已看透的世界本质,“人心欲望,千古如此。”
夏欣神色平静,深以为然,她缓缓喝了口坛中烈酒,看向那高远而灿烂的苍穹,“其实说来说去都一样,就如你那时所言,至少眼下这座火城,也确确实实称得上一个真正的举目太平,不是吗?”
萧阳回眸一笑,视线重新转向演武场,他低声道:“我很期待,有朝一日,宁城主可以将一城太平,推广向一洲天下,甚至是内外天地,整个烬土,希望那个时候,烬土将不再仅有一座火城,烬土能够处处皆火城。”
夏欣放下手中酒坛,轻笑一声,道:“但愿如此。”
萧阳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再度回眸,缓缓说道:“或许,火城也是时候拿回那个原本属于它的名字了。”
夏欣会心一笑,“今日过后,宁城主应该就会着手操办此事。”
“宁城主有说过此事么?”萧阳神色古怪,极度怀疑,对方是不是又在暗中和宁启商量了一些什么,而自己却呆呆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欣笑了又笑,都不需要去窥探,从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心中的那点小九九,她柔声回应,“猜的。”
萧阳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转念一想,感慨道:“那以后岂不是没有火城,得叫太平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