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得到,便无所谓失去。可一旦尝到被爱的滋味,那种蚀骨的温柔如丝茧一般将她层层包裹,让她患得患失。就如现在,徐渭明明近在眼前,她却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总忍不住悄悄探出手来轻轻触碰他的脸颊,感受他温暖柔软的气息,才安下心。
矮榻不长,徐渭人高马大的,躺在上头有些缩手缩脚。幼桐低低地唤他的名字,让他去床上休息,他嘴里无意识地“嗯”了两声,却仍是一动不动。幼桐无奈,只得费力地去扶他起来。说来也怪,方才还不知多警醒,这会儿任由幼桐又搬又拉的也不见醒来,待幼桐好不容易才将他扛回床上躺下,他就马上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见他一脸疲惫,幼桐也不再打扰他,只轻手轻脚地去厨房打了些热水过来帮他擦了把脸,又洗了脚,尔后才搬了凳子靠在床边睡下。迷迷糊糊又听到徐渭在唤她的名字,赶紧将手伸了过去,很快就被他握住,掌心传来温暖让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幼桐平日里都起得早,今儿却是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发现自已躺在了床上,身边空无一人,徐渭已然离开。心中未免有些失落,拥着被子在床上半天不想动,正发着呆,忽见面前人影一闪,徐渭居然又从窗口跳了进来。
“你...你还在啊?”幼桐微微一愣,尔后心中又一点一点荡漾开来,面上难掩笑意,道:“京城那边不碍事吗?”
徐渭道:“我一会儿就动身,不到中午就能赶回去,无碍的。”说话时又朝床前走了几步,走到幼桐跟前,靠着床边坐下,亲呢地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地捏了一把,笑道:“方才在庄子里转了一圈,才晓得你这九小姐可不一般,来庄子才几天就把庄头夫妇给发作了。”
幼桐讪讪道:“活该他们倒霉,正赶上我心情不好,还非赶着惹我发火,不发作他们还能发作谁?这些人最是欺软怕硬,我若是不厉害些,在这里可过不上好日子。还不晓得要住多久的,若是一来就被他们拿捏住了,日后要翻身都难。”
徐渭点点头,同意道:“说的也是,你一个人在庄子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若是连下人都压制不住,少不得要吃亏。以前在广北的时候,徐家老宅的下人也看不上我们这些旁支,平日里没几个好脸色,后来被我娘寻了机会好生发作了几个,这才规矩些。只是庄子里的这些人平日里无人督促,懒散惯了,怕不是一两日纠得过来的,你也别太在意,省得惹自已不快。”
幼桐笑道:“我理会的,内宅这些事,你一个大男人难道比我还清楚。”见他方才提到广北时的不以为然,忍不住又问起他幼时在徐家的生活。
徐渭顿时摇头,苦笑道:“真是一言难言,所幸我娘性子泼辣,才没被人往死里欺,她却还被族里的妇人们讽刺挖苦,说她是妒妇。那会儿我爹未出仕,家里头只靠着族里一点微博的田产度日,若是遇到点什么白喜事,还得靠母亲变卖嫁妆才能凑出点像样的礼来。后来我爹做了小官,有了俸禄,加上他变卖些画作,日子才渐渐好过了些。可族里长辈见不得我们好,有个婶子非要把自已的婢女送到我们家给我爹做妾,我娘一气之下就逼着我爹离了徐家,这才来了京城......”
他语气平静地说起了十余年前一家人初至京城的窘迫,除了变卖家产所得的几百两银子,一家人身无长物,无处容身,只得在城隍庙附近的贫民区与人一起凭了处小院子。徐父四处奔波也跑不到缺,无奈之下只得在当时的李大将军府里寻了个西席的差事,之后由李大将军举荐才得了个七品的官职。一路艰难地磨了十来年,这才渐渐在京中站稳了脚......
幼桐还是头一回听说起徐家的过去,一时百感交集,对徐夫人也愈加尊敬起来。若非她如此果敢坚毅,也许徐渭还在广北徐家苦苦争扎,而她们两个也再也遇不上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外面的日头也渐渐升起来,惠英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低声道:“小姐,您可曾醒了?”
幼桐赶紧回道:“还睡着呢,什么事儿?”
“是沈公子,他又来了,这回送了些东西过来,您看---”
徐渭闻言眉头一皱,略微不解,压低了声音问道:“哪个沈公子?是沈---”
“就是他!”幼桐恨恨地回道。她曾跟徐渭说起过沈三害得她险些丧命的事,故一提到姓沈的,徐渭马上就晓得是谁。他不解的是,这沈家老三为何会来庄子里求见幼桐,且听丫鬟话里的意思,他还不是头一回来了。
“你就跟他说,他的心意我心领了,我这边什么也不缺,不必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