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婆婆望着那些钞票砖,像是望着真正的砖头一般毫无反应。
“不??不只这些??”男人见符纸婆婆对钞票兴趣缺缺,又从行李箱夹层中取出几个黑色小袋。
他先在桌上摊开一条手帕大小的黑布,接着从小袋中取出各式各样的戒指、手镯和金项链,小心翼翼地放在布上。
“哗──”符纸婆婆这才咧开嘴巴,沙哑地笑了起来。她像个见到糖果和玩具的孩童,缓缓抓起一枚枚闪亮亮的钻石戒指、翡翠镯子和珍珠项链赏玩着。
“真是贵重呢。”紫灰色大猫瞇着眼睛,嗅了嗅钞票堆,又分别嗅了嗅黑布和被符纸婆婆抓在手上把玩的项链和戒指,说:“每迭一百万,十迭有一千万;这珍珠项链有两百万、钻戒一百万、翡翠镯子??”
紫灰色大猫将鼻子当成便利商店柜台上的条形码扫描仪般,将男人奉上的每样珠宝都嗅出了个数字。
“将近两千万,真大手笔。”大猫用后足扒了扒头,问:“你想求什么符?”
“我??”男人吸了口气、搔了搔头,一下子不好意思开口,扭扭捏捏好半晌,才说:“我想让我太太??从这世上消失。”
“哦──”大猫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地扬了扬尾巴,盯着男人那张尴尬笑脸,问:“你的意思是??咻的一声就不见了的那种消失?然后再也没有人找得到她了?”
“不不不??不是失踪,我不要她失踪,我要她??要她??”男人连连摇头,然后长长吸了口气,说:“我要她死。”
“原来想买凶呀。”紫灰色大猫咪呜一声,“人命的价码,很贵很贵喔。”
“我??我不确定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事后一定补上!”男人急急地搓着手,“这不能怪我,都是她??都是她??”
“喔?都是她怎样?”大猫骨溜溜地转动宝石眼珠,静静听着男人数落起他的妻子──
男人外表高大健朗,模样看来比实际年纪还要年轻些。
从他的叙述听来,他相当富有,位居某知名企业里的高层职位。
但他并不满足。
不满足之处,在于他在该企业当中已再无升迁的可能,因为坐在比他更高一层位子上的那个人,正是他的妻子。
此企业,是他已逝岳父一手创办而成。
二十余年前,他仅是妻子身边两名助手之一。
他攀上公司第二高位也不过是两、三年前的事,当时公司最后一名老臣辞世,他觉得自己的时代终将要到来了,因为那些过时的老家伙总是和他作对,而拥有最终决策权的妻子却一再支持老顽固们的立场。
然而这两、三年来,他时常有种“明明已是清晨,太阳却未升起”的错觉──妻子依旧不那么认同他对企业营运的种种见解,老家伙们早已离世,但他们的想法却仍然影响着妻子思考判断。
“这间公司永远也不会是我的??”男人不只一次在酒后哀怨地向诸多友人诉苦。
“公司是老婆的,老婆是你的,这还不够吗?”朋友就这么开导他。
“我是我老婆的才对??”那时他自卑地答:“而且我早已不爱她了。”
“有本事自立门户啊。”朋友乙这么激他。
“我只懂这领域,但这行的第一把交椅就是我老婆的公司,我怎么自立门户?”他完全反对这提议。“她会动用一切力量把我生吞活剥的。”
“那你有点骨气,放弃现在的一切,挥挥衣袖不带走一分财产,去找寻新的真爱和新的志业啊!”朋友丙对他的优柔寡断有些不耐。
“我没骨气。”他答得十分干脆。
“说来说去,好像只有一个答案可以满足你。”朋友丁哈哈大笑,“只要你老婆走了,你就称心如意了!”
那时他没有接话,但双眼隐隐露出像是觅得正确答案的光彩。
数个月后,他陪朋友丁寻访高人。
这才间接见识到符纸婆婆的神迹。
“先生,坦白说,我对你的家务事没有太大兴趣。”紫灰色大猫在男人花了二、三十分钟时间,讲述他对妻子的各种不满──公事上的不满、私事上的不满、房事上的不满和许许多多不满之后,终于抖了抖尾巴,喵呜一声说:“我只是一只猫,你对我说这些也没用,婆婆的符就快写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呃!”男人这才大梦初醒,望向符纸婆婆正按着写的那张符,似乎已勾到最后一笔。
符纸婆婆握的那支中楷毛笔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