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零七百元。”

少年睁着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将一叠纸钞摆上木桌。

他扠着腰，望着眼前那传说中有求必应的符纸婆婆。

符纸婆婆瞇着眼睛呵呵笑着，伏在桌上的紫灰色大猫一动也不动，连尾巴也懒得摇。

“我要当大哥。”少年竖着拇指，戳戳自己的胸口。“最大的那种。”

“最大是多大啊？”大猫懒洋洋地问。

“就是??”少年想了想，说：“身边至少有一万名小弟，有自己的企业，总部戒备森严，每个小弟都穿西装，威风！”

“??”紫灰色大猫望了少年几眼，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子，探头嗅了嗅那叠钞票，喵呜伸了个懒腰，说：“不多不少，真的是十万零七百元??”

“干嘛啊笨猫，你以为我骗你喔？”少年瞪大眼睛，气呼呼地说：“我要当大哥。”

“小子，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啊？”紫灰色大猫打了个哈欠，又伏下身子。“求符纸婆婆写符，要付出代价的──如果十万元就买得到你说的那种大哥，那岂不是满街都大哥，满街都是戒备森严的企业总部啦？”

“对呀、对呀，如果将来你哪个小弟出二十万，岂不是又变成你的大哥了？”巴掌大的土黄色小猫从木桌底下探出头来，对少年喵喵叫着说。

“怎么这里每一只猫都会说话啊！”少年被小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突然有些惊慌地问：“之前也有人拿钱来买大哥吗？”

“有啊。”大猫说：“不但买大哥，还买大嫂，买大老板，也买老板娘，总之呀，什么东西都有人买──只是有人付得起报酬，有人付不起就是了。”

“我听说??钱不够的话，可以事后补。”少年倔强地用拳头捶了捶胸膛。“我要当大哥，一开始小弟少一点也没关系，快写符给我，我赚到了钱再补给你们就是。”

“你这小鬼??”大猫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打发他，但一旁的符纸婆婆已经捏着毛笔唰唰写了起来。

“这么大一张啊！”少年讶异地望着符纸婆婆笔下的黄符──竟不只一张，是好几张并排摆成约莫Ａ４大小。稀奇的是尽管那几张黄符拼得不算工整，甚至有些高低浮凸，却丝毫没影响到符纸婆婆落笔时的流畅笔触。

“吶。”符纸婆婆写完符，咧嘴笑着捏起符，只见原先并排摆放的符，被婆婆捏着符角提起一抖，竟抖成一张完整的大黄符。

“算你厉害，烧掉就可以了吗？哎哟??”少年迫不及待伸手去接，却被大猫挥爪拨开。

“烧掉之前，你得签名。”大猫眼中青光流转，伸爪指了指符纸婆婆捏着的那大黄符底下一条横线──

黄符上的字迹不属于现今世上任何一种文字，但排列格式看起来，状似一份合约。

那条横线，便是留给少年签名的位置。

“签名？”少年瞪大眼睛。“画符还要签名？”

“这是保证书，你带的钱太少，婆婆同意让你分期付款。”紫灰色大猫冷冷地说：“你害怕的话，可以不签，这对你也比较好。当大哥，每天在刀口上过日子，没点本事、勇气，还是别当得好。”

“谁说我怕？”少年拉来板凳一屁股坐下，从符纸婆婆手中接过毛笔和大黄符，伏在桌上缓缓将自己的名字歪七扭八地写进角落横在线。

符纸婆婆咧嘴笑着拍了拍手。

“这样就行了吧。”少年捏起符，左右端看一番，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就要烧，又被大猫喝止。

“小子，滚出去烧啊，这里是让你玩火的地方吗？”

“哼！”少年也不啰嗦，起身就往外走。

他一脚跨出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望着符纸婆婆和大猫，问：“如果分期付款付不出来，会发生什么事？”

“噫??”符纸婆婆仍咧嘴笑着，她口中没有牙，微张的嘴像个深洞。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大猫眼睛闪烁着青绿色的光芒。“每一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选了，就要有肩膀扛。”他说到这眨了眨眼，高声喊道：“小子，别说我没提醒你──在烧符之前，你还站在岔路上，你还有得选，烧符之后，就无法回头??”

“啰嗦！”少年头也不回地走远，走出那条时光冻结的巷子。

他从河边高架桥底下一堆废弃货物的小间隙中挤出，不久前一只小黑猫带他往缝隙钻时，他还以为小黑猫骗他。

他拍拍沾上身的砂石，立刻就取出打火机将符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