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收到手下的禀报,老鸨桂姐便觉得李寻香这人似乎很有点意思,也隐隐猜测,他带人重入闻香楼,也许打的是拖延时间的主意。而这会,再接禀报,内心终起了强烈好奇。
“我去会会他。”
见桂姐竟当真欲出去见李寻香,护院头领不禁颇有些意外:“您真见他?”
“他既给了一贯见我的引资,我自该现身一见,这是青楼规矩。”老鸨微微一笑,并未说出内心真正想法,缓缓行出居所。
申时已然将尽,闻香楼里此刻已渐渐多了人气,几名乐师开始在楼中悠悠弹起了乐音,也有姑娘开始轻唱词曲。
与有些坐立不安的沈易透不同,李寻香正自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完全一副青楼老手的模样。
眼角余光,瞥见老鸨在远处现身,李寻香置杯叹气,大声感慨:“闻香楼的乐师,果然是越来越不成了,怪不得,眼瞅着连第二的宝座都将不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长此以往,只怕会渐成末流。”
李寻香说话的声音很大,不仅妨碍了前头姑娘的唱曲,也令乐音顿时歇止。
他的抱怨,显然引起了那几名乐师的不满。
虽说此刻在楼中演乐的,只是此间寻常乐师,但谁甘心被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家伙如此嘲讽。
更何况,李寻香的话,显然将整座闻香楼都讥讽了进去,顿惹来身旁杂役恼怒目光。
若非几名护院还记住自家头领方才离开时“先不要惹事”的嘱咐,早冲上前去一通狠揍了。
这家伙,究竟是恃才傲物的真名士,还是肆意妄行的狂徒?
原本微带笑意的桂姐,脸色也有些不善起来,加快脚步前行,连几名递上引资想与其先行一谈的老客都未理会。
“这位客官,你这般相说,是否过了?”
话音冷淡,却带着种饱经风霜的老练,不用介绍,李寻香也知来者必是楼中老鸨无疑了。
自椅上站起,潇洒转身,李寻香看着面前的桂姐笑道:“徐娘未老,风韵更甚。这位当是这楼中鸨母无疑。敢问如何称呼?”
被李寻香这般一夸,桂姐脸上冷意稍减,淡淡道:“你称我桂姨便可。”
“桂姨?你看着如此年轻,至多三十而已,岂能称姨。我看,尊一声桂姐,才是恰当。”
桂姐脸上稍显讶色。
她本欲用平白高对方一辈的名分,让后续的相谈更多一分以长训幼的主动,却不料对方不但轻松化解、还说得令其心中颇感舒爽。
虽说她丁秋桂已身为闻香楼的主事,执掌大权、身家颇丰,但女人素来最恨迟暮,尤其是她这样也曾算当红过的美人。
但李寻香先是夸她徐娘未老、风韵更甚,这会更直言不过三十而已,心中有些欢喜下,微讶之后竟敛了寒意轻绽浅笑:“阿谀之言,却是过了。我年已四十,你尊我一声姨,并不为过。”
“尊自是要尊,但这声姨,我绝不出口,只称姐。”李寻香断然拒绝,一脸正色道,“重见徐娘未老时,蕙兰心性玉风姿。不忘杜牧寻春约,犹诵元稹纪事诗。时世妆梳浓淡改,儿郎情境浅深知。栖鸾会上桐花树,举眼详看一稳枝。”
一诗吟出,桂姐虽是再次惊到,却也略起轻视。
她明白对方只怕真乃一恃才傲物的真才子,其所行所为,也许是想用出乎意料、与众不同的做派,借闻香楼扬名。
只是,单凭这些,远还不够。想仗着才华,让闻香楼帮其传扬声名的才子名士多了去了,眼前之人,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虽说方才的连翻阿谀夸赞,实让她有些心中舒爽,但也未到因此而当真为其助力的地步,何况这家伙先前的所行,还惹到了她。
想明白一切的桂姐,重又冷下脸来:“称姐称姨,随你意。但你需先跟我明说,这六十贯钱,你准备如何来给?方才的讥讽,又如何解释?”
“桂姐,是九十贯。”身后护院首领的悄然提醒,却遭桂姐冷眼,“那三十贯,记这胖子身上,但你们既已把人打了,便当揭过。不要再提。”
“桂姐果真是桂姐,不但人美,而且豪气。”
眼见李寻香再次大拍马屁,桂姐正欲开口让其别再废话,却见对方微微一笑、转而道:“不过,桂姐你可知,你这里差点坏了规矩?闻香楼的规矩,可不能轻易破坏,那对往后的发展可是不好。”
玉容渐变的桂姐,等李寻香侃侃说完,尽管明白对方是抓着规矩里的漏洞死命利用,却也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