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袭上心头，苏白忽然觉得有些腿软。

“那咱们还进去不？”李红梅虽然泼辣但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苏白同样踌躇，“咱们还是等会吧！”

他们暂时靠在了窑洞壁上，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望着床上的何阳，不敢相信一个十来天前还跟他们说说笑笑的人就这样咽气了。

村长和管事的人带着请来的赤脚大夫涌到了床边，只见赤脚大夫用手撑开何阳的眼皮看了看，“不行，瞳孔扩散，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呢？”村长简直百思不得其解，“来的时候这孩子好好的，就这两天说没有力气就让他躺上休息，这咋会突然……能看出来是啥毛病不？”

赤脚大夫叹了口气，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看了起来。

一时屋中众人都屏气凝神，场面诡异又让人心酸。

因为一句重要指示，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

海市中医院就颁发了这本《赤脚医生手册》，只要 认识字就可以当赤脚医生。

翻了许久，赤脚大夫合上了手册，“应该是暑热加上他本体有基础疾病，多处器官坏死才会这么快去世的。”

众人一时无话。

村长跟管事村民们开始商量何知青后事的操办，过了会村长把苏白和李红梅还有杜晴叫到了一边，“你们商量商量，给何知青的家人写封信通知一下。”

三人面面相觑。

这种通知想一下就觉得很残忍，下笔都不知如何下。

杜晴当先推辞道，“我写字不好，看你们俩谁写吧！而且那天我看到何知青还去找你了，对吧苏知青？你俩关系好些你写吧！”

“我还看见何知青帮你干活了呢，你们关系更好点吧？”李红梅立刻反驳，她可看不惯杜晴欺负老实人，不满道，“说不定何知青就是因为帮你干活才累成这样的！”

“你，你血口喷人！”杜晴心中说不过李红梅，“反正我不写!”

说完她就先跑走了。

“我写吧！”

李红梅没有说什么，毕竟她一个女孩要是给何家人写信，人家万一再误会她跟何阳的关系就不好了。

她撇了撇嘴，小声道，“其实这种事应该村里或者公社通知何家人的，村长却让我们写！”

“何知青忽然没了，估计村里有许多事情要忙。”

苏白最后的目光落在何阳垂在床边蜡黄的那条腿上。

他们没待太久就离开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李红梅看起来挺伤怀的，“好好的一个人，他可是咱们这几个知青看活的扛把子啊！每天自己干8工分的，还帮杜知青不知道干多少活。你说，他该不会是累死的吧？”

“赤脚医生说是暑热，他可能中暑了！”苏白猜测道。

“切！”李红梅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你还真相信那赤脚医生胡编的啊？中暑会死人吗？肯定是他也看不出来。”

两人到路口分开，一直回到沈家苏白都是浑浑噩噩的。

进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给绊倒。

“你魂丢儿了？”沈君翼没好气道，跟女知青出去一趟回来就这幅德行！

苏白张了张嘴巴，话没说出来，忽然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沈君翼顿时有些慌，从炕上跳下来，“你被狗咬了？”

小黑在旁边摇头摆尾吐舌头证明自己的清白。

“何、何阳他、他…死了！”苏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哭出来，可是，他真的是很害怕。

何阳好好的一个人，跟他一样的年纪，前两天还跑过来说要跟他换换住，突然就死了。

“那你哭什么？”沈君翼觉得苏白简直傻的冒泡了。

“我…我害怕，”苏白这会顾不得不好意思了，他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脑海里都是何阳蜡黄的那条腿。

“死个人而已，”沈君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谁都得死！一直不死的那是王八！”

苏白不明白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开玩笑，觉得沈君翼这个人也太冷漠了。

他沉默地打开行李，找出纸笔，思考着怎么写通知何家人的信。

写了几个字，不满意，撕掉。

如此浪费了快十张纸，苏白终于勉强写了一封还算看得过去的。

寥寥几笔，一个十八岁的鲜活生命就流逝过去了。

当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