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茶摊上,两个商人打扮的正在交谈,\"南三州已经丢了七座县城…\"
\"怕什么?\"
同伴嗤笑,\"当年后金十万铁骑都没打破上京…南昭也不一定过得来,也就是北疆…\"
说着,便笑不出来了。
易年走过他们身旁,抬头望向北方。
夕阳给巍峨的宫墙镀上金边,恍若神迹。
无论世道如何,这座城永远矗立,这是每个北祁人骨子里的信仰。
可当目光扫过街角缩成一团的难民,看见他们仰望城墙时同样虔诚的眼神,突然想起有人曾说过的话:
\"世上哪有不破的城?不过是还没遇到够强的敌人...\"
九幽玄天轻轻震颤,像是回应他的思绪。
易年紧了紧背上竹篓,向着医馆方向走去。
街边酒楼飘来烤羊的香气,与难民窝棚里煮野菜的味道混在一起,构成这乱世特有的气息。
转过瓮城阴影,南大街的喧嚣如潮水般涌来。
易年站在街口,险些被扑面而来的声浪推了个趔趄。
整条街仿佛一锅煮沸的糖浆,咕嘟咕嘟冒着欢快的气泡。
卖炒货的汉子赤膊挥铲,铁锅与鹅卵石碰撞出噼啪脆响。
布庄伙计踩着板凳,将一匹茜红云锦\"哗啦\"抖开,惹得围观妇人阵阵惊呼。
更远处,十几个孩童围着糖人摊子又跳又叫,老艺人手下的麦芽糖拉出金丝般的细线。
\"新到的洞庭橘——不甜不要钱!\"
\"东远榛蘑!炖鸡最鲜——\"
\"姑娘看看这绒花,扬州老师傅的手艺!\"
声浪中,一队舞狮正穿街而过。
金红狮头随着鼓点左摇右摆,绣球铃铛叮当作响。
看热闹的人群挤得易年不得不贴墙而行,后背蹭到刚贴的桃符,糨糊还没干透。
\"借过借过!\"
身后传来急促的吆喝。
易年侧身,四个挑夫扛着整扇猪肉小跑而过,油纸垫着的肉皮在冬日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肉铺前已经排起长队,系着围裙的老板娘正麻利地剁骨分肉,案板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三斤后腿——要瘦些的!\"
\"我家老爷要十斤肋排,今儿祭祖用!\"
空气中飘着复杂的香气。
炒栗子的焦甜,腊肠蒸腾的咸鲜,炸丸子的油香,还有不知哪家铺子正在熬制糖浆的蜜味,全混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
易年深吸一口气,忽然瞥见街角有个卖烤红薯的老汉,铁皮桶里飘出的白气让他想起青山城的冬天。
\"公子尝尝?\"
卖蜜饯的妇人突然拦住去路,粗粝的手掌托着油纸包,\"新渍的金桔,化痰止咳最管用。\"
纸包里金桔晶莹透亮,表面沾着细碎糖霜。
易年摇头谢绝,却见妇人转身就向个穿狐裘的胖子兜售:
\"老爷买些吧?家里小公子...\"
胖子随手抛出一块碎银,抓了几个就扔进嘴里。
蜜饯摊旁的书画铺前,两个穿棉袍的读书人却为一方砚台讨价还价:
\"三钱银子太贵了!\"
\"兄台,这可是歙砚...\"
\"让让!灯笼挂起来喽!\"
竹梯\"吱呀\"作响,三个小伙计正在给茶楼挂灯笼。
朱红的绸面绣着金鲤,穗子随风轻摆。
底下看热闹的闲汉指指点点:\"往左些!歪了歪了!\"
茶楼二楼窗口,几个穿锦袍的商人推杯换盏,窗台上搁着的黄铜手炉冒着缕缕白烟。
胭脂铺前最是热闹。
五六个年轻姑娘围着新到的胭脂盒子,比较着\"海棠红\"与\"石榴娇\"的差别。
老板娘舌灿莲花:\"小姐们放心,这颜色保准维持到守岁...\"
她指尖挑了点胭脂,在旁边丫鬟手背上抹开示范,惹得小姐们掩嘴轻笑。
布庄的阵仗更大。
伙计们轮番展示着各色料子:雨过天青的软烟罗,灿若云霞的缭绫,还有号称\"一寸锦一寸金\"的缂丝。
一位戴金丝髻的夫人正抚摸着匹月华锦,身后丫鬟已经抱了三四匹彩缎。
\"都要了。\"
夫人轻描淡写地摆手,管家立刻掏钱袋。
柜台另一端,粗布衣裙的少女却反复摩挲着一截藕荷色棉布,小声问:
\"能...能剪半尺吗?我想给娘亲缝个抹额...\"
易年绕过布庄,差点踩到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