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嫂匆匆赶去了主任办公室,主任一听就急了,赶忙跑过来跟她亲自谈。
“哎呦!这不是咱们镇砖瓦厂李厂长的新婚夫人吗?我跟李厂长一贯称兄道弟的,我也就托大喊你一声弟妹了!”供销社主任一见她,立刻堆起来满脸笑。
“吴主任好!”田雪珍也赶忙笑着打招呼,吴主任心里一喜,那天婚礼上一百来号人,镇上有头脸的人物可都亲自去参加了,没想到她还能记得他的姓氏。
其实田雪珍根本不记得,只是刚才听胖嫂子说吴主任,她就记下了。
“哎呀!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好说了,嫂子你要真实心要,这被虫蛀过的毛线,我就当废品处理了,送你两斤就是。”吴主任试探道。
头一次打交道,他并不了解这位厂长夫人,两斤残次品毛线,用来试探一下这人的人品也是值得的,若真是个贪小便宜的,日后他家的子侄有想进砖瓦厂的,就走她的门道。
若是个大气不贪小便宜的,那日后她男人的路肯定会越走越宽,都说妻贤夫祸少,娶到贤妻会旺夫肯定没跑的,那今后他就要多多结交李胜利了。
“不瞒吴主任说,我刚嫁过来,家里就我跟他两个人,也没多少家务,我就想着利用业余时间,织几双毛手套拿去县城卖,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补贴家用。
这不敢巧儿碰到你们这里的毛线被虫蛀了,想着白白浪费了也可惜,不如买点回去试试看。
这毛线虽然被虫蛀了,但织毛手套也能凑合,当废品送我是不敢收的,吴主任您就说个实在价,如果价格合适,我可以多买一些。”
田雪珍说的诚恳,吴主任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人家就是来买降价处理品的,并不是来白占便宜的。
“呵呵,弟妹是自己人,又这么实诚,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这线你如果要的少,就按残次品价格给你打五折,如果你能一次性全要了,就给你按三折处理。”吴主任道。
“三折?这不会违反政策吧?”田雪珍惊呼。
“自然不会,毛线跟布匹不同,一旦被虫蛀了,差不多是形同废品了,所以三折的价还是帮我们减少损失了。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毛线卖不出,又要压半年,到时候怕是会被虫蛀成真正的废品了。”
吴主任说的也实在,并且这个价格的确很公道,并没有卖人情的嫌疑。
“那你这毛线一共有多少斤?”田雪珍道。
“当初我们的采购也不想要的,千求万求的,省供销才答应给我们少配给一些,四种颜色的线每种二十斤,一共八十斤。
你如果能全部要了,柜台上当样品的那四斤我就都给你算在残次品里一起处理了,横竖放在这里也没人买。”吴主任道。
“好,那我全都要了。”田雪珍果断点头。
“这也得二百四十块呢,你能做得了主吗?要不要回家再跟李厂长商量一下?”吴主任惊讶道。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指望她能一口应下,这年头虽说好多人家是女人管钱,但真要遇到大笔的开支,肯定还是要家里的顶梁柱来做决定。
“放心,这点儿主我还是能做的。”田雪珍自信点头,关键是三折优惠,过了这村儿,就没那个店儿了。
单说那四斤完好的毛线,正价就得四十块呢,等于是她花了二百块,买到了七十六斤虫蛀的线,每斤合下来才两块多。
而织一双成人手套二两线用不完,一斤线至少能织六双手套,就算每双手套卖两元,刨去成本也能赚个八、九块。
更别说还能织成毛衣来卖了,那价格就会更高了。
她所生活的这片区域,大多数人都不会织毛衣,商店里卖的手套,也都是那种丑丑的劳保手套,她相信有那家庭条件相对好些的人,会愿意买她织的手套的。
今天出门时,她鬼使神差把李胜利压在她枕头下的存折给装兜里了,这会儿正好拿出存折,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农村信用合作社去取了二百四十块钱。
吴主任很贴心地打发一名男职工,用自行车把毛线连同当初进货时的包装袋一起,送到了他们家。
中午,眼巴巴期盼着新婚妻子再给他送饭的李胜利今天注定要失望了,没能等来拎着饭盒的倩影,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了职工食堂。
吃着碗里清汤寡水的臊子面时,他忍不住想,人果然是由奢入俭难,他才吃了一顿媳妇儿送的饭,就巴望着她每天能来给他送饭,这资产阶级思想要不得,得深刻反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