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两天后，在全县一次金融会议上，王小能见到了李珍。李珍现在是县农行行长，王小能见到的李珍，一脸满满的自信，圆脸上总挂着和蔼的笑容，一丝辛酸愁苦都看不出来。听说她现在过得并不太好，心想也真难为她了，这张官场笑脸背后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所以当王小能跟李珍四目相对时，就免不了有点同情她。感受到了王小能的同情，李珍只是淡淡一笑。这个会议结束后，王小能要赶着开另外一个会议，没有时间跟李珍单独聊下天。

第五天，王小能下乡，查看全县的交通道路情况。要致富，先修路。双和县的交通很落后，乡道一直是全市最差的。这么多年来上级的钱拨了不少下来，却没有真正修好几条路。王小能今天来的是平定乡，从乡里通往其他几个村委的一条村道三年多前就拨了款下来，以前来检查的工作组都报告柏油路修好了，但是村民们却一直在上告，说路没有修好。

王小能今天就冲这条样板路来了。

一个先进县富裕县，却有一条让老百姓们怨声载道的“样板路”。王小能也不知道以前那个黄县长为何不管，光是那条路的告状信，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刚从乡里出去不到两百米，平定乡乡长黄朝明说看吧王县长，这条路就是这样的，都是平整的柏油路，我们回去吃饭去吧。王小能说大概这两百米就是老百姓们所说的“样板路”吧？我要再往里走五百米、一千米，还是这种平整的柏油路么？

黄朝明额头上的汗不自觉的就冒了出来，说：“都、都是这样的，县长，眼看都到中午了，不能饿了肚子去工作，回去吃了饭再去看也不迟。”

王小能说：“你觉得肚子饿的话你先回去吃饭吧，我再往里走走，要走到这条路尽头那个村委去，那个村委叫什么名字来着。”

黄朝明赶紧说：“叫平安村委。离这里有二十八公里路呢，远着呢，还是吃过饭再去吧。”王小能摆摆手，示意黄朝明不要再说话。果然，进去五百米后，就全是坑坑洼洼的砂石路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条路面，都找不到一寸平整的地方，全是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坑。大坑连着小坑，深坑连着浅坑。坐在车里，司机虽然将车子开到了最慢，他们还是不时被震得屁股弹起来老高，一会儿左倾一会儿右斜，浑身骨头都快被颠簸得散架了。车子也被那些坑震得乒乓作响，犹如在波涛中前进，起伏不定。

这条路面都烂成这样了，双和县顶着那些富裕县先进县的光环，竟然无钱来修路？

这种路，让老百姓怎样走？就算是步行，都随时会担心崴到脚。

王小能铁青着脸，双手死死抱住前排的座椅，生怕自己再磕一下，会把这条小命磕没了。

这样的一条路，他们走一次都觉得恐怖，老百姓们却要日日走，月月走，心里是什么感受？

黄朝明在一旁只顾擦汗，也不敢说话。他也坐不稳，只得也像王小能那样，伸出双手抱住前排的座椅，不让自己歪倒。当时上级拨了这条路二十八公里的修路款下来，但是乡领导们却将修路款挪作它用，只修了五百米。以前来检查的工作人员都只是在出乡镇的路口上望了望，就拍照回去复命去了。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当时是征得了大家同意的。

这个王小能，才到双和几天，就来看这条路了，看样子是要拿他们平定乡来开刀，拿他来开刀了。他就知道，他叔这一去世，他就没了依靠，别人就恨不得拿他往死里整了。

因为头天刚下过大雨，这些乡道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外面一段还是砂石路，里面那段甚至还是黄泥路。那些机动车压出的一条条深槽弄得小车东倒西歪，终于在平安村口被陷住了。

此时正值孩子们放中午学，看到有小车被困，立即有一群孩子跑来围观，黄朝明从车里爬出来，一脚踩下去，擦得铮亮的皮鞋立即陷进了黄泥浆里，溅得他满脸的泥水。他狼狈地朝孩子们叫道：“回去叫你们大人来帮推下车。”

王小能看到黄朝明那两只泥鞋，就脱了鞋袜下车。这时，村干部们和一些村民们陆续赶来了，村干部们只认得黄朝明，不认得王小能，看到黄朝明那两只泥鞋，立即一个个争先恐后要回家拿鞋子来给黄朝明换，黄朝明制止住他们，干脆也脱了鞋袜，打起赤脚，跟大家一起推车。十来个男人努力了大半天，总算把那辆小车从泥槽里解救了出来，推出去五十多米远。

放好车子，一个浑身泥浆的男子抬起头，突然冲王小能叫道：“小能！你是王小能吧？”王小能愣了愣，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