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因为过年，朱碧兰不好出去找工作，既不能回娘家，又没有同学朋友可以聚一起打打牌搓搓麻将什么的，她就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傍晚到河边去走走，日子过得无聊透顶。

想起同学聚会那段时间，虽然同学们都不待见她，好歹时不时的，还能跟同学们小聚一下，吃餐饭，在一起讲讲笑笑。现在好了，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同学要来邀她小聚，她也没有朋友。孙大义从北方来到这里，好像也没有交上朋友。现在想想，他们夫妻俩都活得过于孤独。现在离了婚，她就成了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朱碧兰每每想起李珍、林清雅、赵小嫣这些女同学来，心里除了羡慕嫉妒恨，就是一百个不甘心。李珍和林清雅当初嫁的都是普通职员，想不到那两个男人后来都能成为大老板。就算林清雅离了婚，也是过着有房有车的滋润日子，二婚嫁个老公更加优秀，不但是个未婚青年，还是个温文儒雅的高官。赵小嫣呢？就更不要说了，她做代课老师时也是高中文凭，然后就出事了，恐怕以后再也没去深造过吧？想不到她的老公竟然是双和威风八面的人物。

人家一个个的，怎么就那么命好？就她朱碧兰，为什么会活成这样？当年一心想找棵大树靠着，结果大树是找着了，却将她玩腻后丢弃了。

朱碧兰觉得自己当年太善良了，如果她够狠心一点，逼一逼那个男人，或许他会离婚来娶她也不一定，她也用不着那么着急去找孙大义结婚，现在也是高官夫人，用不着这样凄凄惶惶地去找工作了。

好歹她后来也函授了个本科呢，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她朱碧兰有哪点比身边那些女人差了？

朱碧兰觉得自己并不比别人差，所以，她决定从初六开始，就出去找工作。

初五这晚，吃过晚饭，朱碧兰照样到河堤上散步。河堤还是旧河堤，并没有经过修砌，散乱的石头缝里，荒草丛生，但是平时也有许多人喜欢到河堤来散步，双和也没有什么好去处，既无公园又无大广场，吃过饭后想散步的话，唯有到河堤来走走。现在天冷，稍晚一点，河堤上就显得冷冷清清的了。朱碧兰漫不经心地走着，眼睛毫无目的的看着水面，看着那些楼房的倒影，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

“小朱——真的是你呀，小朱！”

一个突兀的声音把朱碧兰吓了一大跳。抬眼望去，就看到那个老领导正站在她面前一米多远处，看着她。

河堤上没有路灯，从远处房屋投射过来的灯光不太亮，身边没有其他人，朱碧兰左右看看，吓得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她是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马建新的。她一直以为，马建新住在市里，不会再回双和来，她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没想到，没想到今晚散个步，竟然会让她遇上老领导马建新。

虽然朱碧兰当时是实名举报，但是组织上是不会向马建新透露举报者的姓名的。所以，马建新并不知道是朱碧兰举报了他，听说她也被撤职了，还离了婚，就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她，心里一直很负疚。虽然回到双和后也听到不少传闻，说是朱碧兰举报的他，说朱碧兰太蠢，太阴毒，要去做这种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马建新却不信，他认为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如果朱碧兰真恨他，真的想举报他，早就去举报了，用不着等到他想退休了才举报他。他觉得他是着了那些给他送礼送钱的人的道，或者，是他在市里某个下属情人的丈夫举报了他，所以，他恨的是那些人，不是朱碧兰，对朱碧兰，他只有愧疚。

妻子跟他离婚后，马建新就回了双和父母家，父亲早两年已经去世，他就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儿女长大了，有了他们自己的小家，孙子有前妻帮带着，也不需要他。母亲年迈，差不多一百岁了，母亲被他离婚的事气病，他一直在医院里照顾母亲，好久不出门了。前天母亲才出院，今天吃过饭，想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河堤上散过步了，今晚就想出来走走看看，看看双和的变化。

没想到好巧不巧的，竟然让他遇上了朱碧兰。

他见朱碧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就叹了口气，说：“你一定恨死我了吧？真不好意思，是我连累了你。”他也没想到朱碧兰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认为应该是朱碧兰平时表现不够好，平定乡政府早就想辞退她，却苦于找不到理由，这次看他被撤下来了，又好不容易逮到条理由了，竟然直接让朱碧兰下岗。

朱碧兰就想到了马建新是不知道举报者名字的，心里的恐慌才退下去，硬着头皮说：“都过去了，别提了。”

马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