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像被大雨淋透的泥地,不知得晒多久才会干。
忽然有人大叫一声:“黄伯!黄伯晕倒了!!”
“阿爸阿妈!不要吵了!快来看看阿爷!!”
“阿爸——!”
“姑丈!”
所有人都赶去看黄德才,纷杂的声音远了些,一时之间,树荫下竟只剩向天庥和关好彩二人。
“你……你不去看看黄伯吗?”关好彩先开了口,轻轻晃了晃手臂。
向天庥松手。
关好彩正想长呼一口气,可下一秒,向天庥竟环臂抱住了她。
她一口气噎在喉咙,眼睛蓦然睁大。
“嗯,我去看看黄伯。”向天庥贴着她的发侧轻声道,“谢谢你。”
说完,他就松开她,转身离开。
这个拥抱有些不合时宜,又似乎理所应当。
前后不到五秒钟,却让关好彩觉得,一整个冬天都过去了。
*
黄伯晕倒,呼吸急促,满身冷汗,眉毛蹙成一团毛线,声如蚊蚋地哼唧。
家属们手忙脚乱,问他哪里不舒服,黄伯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指着自己胸口。
旁人提醒“快call白车啊”,黄志勇这才着急忙慌地打了120。
接线员问他病人病史,他噎住,吞吞吐吐,好一会儿都说不出来:“病史……病史……就是他腿脚以前受过伤……”
他看看老婆,看看表哥表嫂,最后目光瞟向那个被他骂作“骗子”的男人。
“我来吧。”
向天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直接夺过黄志勇的手机,详细地跟接线员讲述了黄伯近半年的身体状况,“病人六十八岁,右脚有旧患,无药物过敏,七月社区体检他的血压偏高,平日未见心绞痛、胸闷等情况,但现在他一直指着自己的胸口,人有意识的,叫他他能有反应……”
把黄伯的病史和现况交代完后,向天庥便把手机还给黄志勇,没再多看对方一眼。
忽然有一声议论响起:“哎呀,黄伯他……”
向天庥心惊,一回头,果然看见黄伯裤子湿透。
黄嘉明一直在旁边守着阿爷,可小孩从未见过当众大小便失禁的老人,既担忧又尴尬,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抬头,在母亲眼中看到嫌弃,在父亲眼中看到迷茫。
但很快,一抹黄色在他眼前落下。
再低头,一件黄马甲已经轻轻盖在阿爷身上。
向天庥半蹲在地,确保马甲遮住了黄伯的难堪,再迅速解开他的外套,一边检查他口中是否有异物,一边让志愿者们维持现场:“都不要围在这里了!”
周秉展臂拦人,大喊:“大家让开一些!别堵在这里!给阿伯一些空间!”
其他义工照做,关好彩也过来,大家很有默契地围成一个圈,挡住人群,把黄伯身旁的空间一点点往外扩,像缓缓荡开的涟漪,也像坚不可摧的城墙。
黄嘉明张了张嘴,半晌,道了声:“多谢……”
向天庥看他一眼,只点了点头,继续确认黄伯的呼吸情况,一遍又一遍地同他讲话:“黄伯,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别睡啊,救护车快来了,黄伯,我是庥仔啊,坚持一下,不要睡……”
黄伯排出的秽水不少,向天庥的马甲很快被弄湿,他皱了皱眉,正想把自己的卫衣也脱下来,这时人群中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天庥!这里!”
向天庥循声看去,是那位人有三高仍不乐意忌口的林伯,手里挥舞着一件外套。
“你拿去用!!”林伯说完,就把外套用力丢出去,衣服恰好落在向天庥脚边。
向天庥没有拒绝林伯的好意,冲他笑了笑:“今晚去‘向记’,我请你吃猪手啊!”
“好啊!”
林伯上一秒笑哈哈,下一秒立即变脸,对着黄志勇一行人手指指,怒斥道,“你们见到啦?够胆再说一遍他是骗子?反转猪肚就是屎,说的就是你们啊!”
许多街坊赞同,你一言我一语地替“平安结”和向天庥说话。
黄志勇心里仍有怨气,但没法反驳一句,目光飘来飘去,最后只能落在躺地上的亲爹身上。
这场突发的闹剧在黄伯随医护人员的担架床离去后,暂时告一段落。
黄伯家属全跟着去了,虽然儿子儿媳不像一开始那般气势汹汹,但看向天庥的眼神里依然有敌意。
反而是黄伯的孙子,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