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孝安耳中响着尖锐的耳鸣，听不清魏清明在说什么。

耳鸣声中，忽然似夹带来熟悉的日语歌调子，一些影像克制不住地挤进他的脑海。

——810 的放风场地上，《拉包尔小调》千篇一律地回荡。

“船要出发，向着港口起航，暂时的分别，却已泪雨婆娑......”

欧孝安看了一圈，没见叶宣民的身影，他走到赵公来身边，低声问：“叶先生呢？”

赵公来左右看看，说：“叶先生让我告诉你，别等他了。他被关进单人牢房，成了'新耗子'了。”

欧孝安呆立在原地。

叶宣民被关的牢房，在传染病毒的实验区域，看守和进入的杂役都戴着口罩手套。

欧孝安设法让哑疯子弄来一只口罩。大扫除的时候，他趁着混乱，用口罩遮掉大半个脸，随手偷了一件杂役的衣服披在身上，拎着水桶和清洁工具，混在杂役中，接近了叶宣民的单人牢房。

透过铁栏杆，看到叶宣民面容苍白，不时咳嗽着，虚弱地靠在墙边。

欧孝安一边用抹布假装擦着铁栏杆，低声呼唤：“叶先生！”

叶宣民微微睁眼，认出来人，忙用衣袖捂住自已的口鼻，哑声说：“别靠太近。”

欧孝安担忧地看着他：“他们在你身上做什么实验了？”

叶宣民无力地摆摆手：“不用担心我，行动布置得怎么样了？”

“玲子说，大桥和野 10 号外出开会。行动就定在那天下午。”

叶宣民嘴角浮起微笑：“好，其他事情我会交待 9548 去安排。”

欧孝安看着两边，留意着看守，说：“你一定要好好休养，到时候一起走。”

叶宣民冲他摇了摇头：“要和你一起走的人不是我。你跟 9548 一起离开，这是我从一开始就想好的。”

欧孝安顿时急了：“不行，您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必须和我一起走！”

叶宣民看着他，目光深远：“我这个样子，体力无法支撑，只会徒增风险。你带 9548 走，他比我更重要。”

欧孝安不甘心。救出叶宣民，是楼明远的遗愿，哪怕搭上自已的命，他也想完成。但是，又知道叶宣民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

他心中纠结难受，问：“9548，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我们的同志。他手上有一份病毒样本、一份 KW30 病毒及疫苗研究记录。这些，不仅是对付落樱计划的盾牌，也是铁证如山的证据。你们逃出去，揭露大桥和野的罪恶，阻止落樱计划。这一切。都比我的生死重要得多！”

叶宣民剧烈咳嗽起来。

欧孝安看得揪心。

叶宣民伏地往前爬了一点，把一个破布包扔了过来。欧孝安赶忙伸手，把布包抓在手里。

叶宣民喘着气说：“这是 9548 偷带出来的疫苗，日本人实验防疫用的。你们要随身带着病毒样本，十分危险。你赶紧给自已打上。”

欧孝安看着叶宣民不正常的脸色，猜到了什么：“叶先生，您是不是感染了？您才应该立即注射！”

叶宣民咳嗽着笑了：“有没有点常识？我现在打已经来不及了。”

他撸起袖子，手臂皮肤上布满血斑，触目惊心，“抗体生成需要时间，你抓紧注射......”

欧孝安眼眶红了，心脏被绞起似地难受。

*

10 号这天下午，玲子忽然闹起来，不肯吃药，吵着要见欧孝安。

负责照顾玲子的少佐耐心地说：“现在不是欧先生可以过来的时间。”

“我不管，你去跟我爸爸说，我现在就要见欧孝安！”

少佐陪着笑：“玲子小姐，大桥长官今天早上出去了。您明天再……”

“我不管！不见到欧孝安我就不吃药！”

玲子摔碎了一只花瓶，少佐慌得手忙脚乱。

玲子突然从地上抓起一块碎片抵在自已脖子上，蛮横地说：“如果见不到他，我就不活了！我要立刻见到他，立刻！”

少佐清楚，玲子这几天情绪十分不稳定，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自已肯定脑袋不保。但是，如果走流程把欧孝安调来，看大小姐这架势，肯定等不起。

他为难一阵，只好说：“玲子小姐，我带您过去看一眼欧先生，咱们就回来吃药，好不好？”

玲子不情不愿似的，勉强答应。

铃子在少佐的护送下，从电梯下到地下监狱，出现在昏暗走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