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小男孩想挣脱，唐宁没松手。

“你爸妈呢？你叫他们来。”

“哎呀，你放开我！”小男孩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胳膊上的汗全部粘在唐宁掌心。

“能听懂我说什么吗？叫你爸妈过来。”

她刚说完，小男孩忽然朝她身后哭腔浓重地大喊：“爸爸！这个女的欺负我——”

一回头，唐宁与买水归来的厉冬骋四目相对。

“怎么回事？”他捉住小男孩另一条胳膊，转头问唐宁，“小家夥看着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

唐宁无奈地说：“白景夕带他去医院看望你，一月份你从海鲜烧烤店二楼摔下来，很大概率是他推你下的楼。”

“冤家路窄啊！”厉冬骋蹲下，和小男孩面对面，“老实回答，你是推我下楼的人吗？”

小男孩对他不理不睬，依旧朝着唐宁身后哭喊：“爸爸，爸爸，快来救我——”

远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中等个身穿铁灰色牛仔衬衫黑色束脚卫裤的男人，边跑边回应：“皮皮别哭，爸爸来了！”

来人跑得太急，差点没刹住脚步。

待厉冬骋看清对方的脸，十六岁的记忆瞬间清晰无比。

“你是……郑昌昊？”

男人擡头，不禁一愣：“厉冬骋？你怎么来天津了？而且还来动物园，真是够巧的。”

厉冬骋松开小男孩的手，为唐宁介绍：“郑昌昊，我高中同学，高二分科他去了文科班。”

唐宁没有结识新朋友的兴致。她开门见山，直话直说，把小男孩从缝隙往猴山塞挂面的事情告诉了郑昌昊。

“小动物误服了又干又硬的挂面，有发生肠梗阻的危险。工作人员看他是小孩子，没有当面批评教育，你是他爸爸，应该告诉什么该做丶什么不该做。”

郑昌昊撇嘴，不搭理唐宁，转而问厉冬骋：“你女朋友管太宽了吧？”

栏杆悬挂的大喇叭仍在循环播放。

“猴山没有火，猴山没有锅。挂面塞进去，没有猴会做。”

厉冬骋默然不语。一轮广播结束，他再次抓住小男孩的手腕，轻轻掰开他的手，从他手心里取出六七截断裂的碎挂面。

“人都不吃的生挂面，你让他喂给猴子，是想害几条猴命才开心吗？”

“唉，老同学，你怎么张嘴就来？”郑昌昊拧紧眉头，满脸的反感，“皮皮还不到六岁，他好奇而已。再说了，我包里根本没装挂面，天知道他从哪里捡的别人不要的……”

“不用问天，问问监控室就知道了。”

唐宁正说着，馀光瞥见熟悉的衣服鞋子——小白鞋，花朵点缀的袜口，格子百褶裙和白色娃娃领长袖t恤。白景夕又是这身风格相似的穿搭，只是发色换成了树莓紫。

这次的天津之行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顺利，不愿遇见的人总以奇特的方式相遇。

“哟，我们皮皮怎么哭成小花脸啦？”

白景夕上前，想要扒拉唐宁的手臂，却碰了个硬钉子。

“你儿子喂猴子生挂面，他不承认。”

厉冬骋适时摊开右手：“这是证据，我在他手心发现的。”

“你俩可真行，唱双簧冤枉小孩子。”白景夕全盘否认，“我要找人评评理，谁带孩子逛动物园随身携带挂面啊？别随便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唐宁今天就是要出了这口恶气：“我刚才说了，去监控室查查一目了然。”

白景夕气急败坏，扬起手想打过去。

厉冬骋及时护在唐宁面前，胳膊一擡，挡下白景夕的手和她手里的遮阳伞。

不知是角度原因还是伞骨打过来造成损坏，他的右小臂外侧被划出一条血痕，长度超过五厘米，血不停渗出伤口。

“老同学，好好说话不行么？”厉冬骋并未感觉到疼痛，好心情却很受影响，“非得动手打人解决问题？你自己的小孩你不会教，等他长大了自然有人教育他。”

唐宁心疼不已。

“立冬……”她撒开小男孩的胳膊，“我陪你去游客中心消毒。”

“道歉！”白景夕不依不饶，“唐宁你给我们家皮皮道歉，你敢走我就报警！”

“算了，老婆，都是小事。”郑昌昊低声劝阻，“你先动的手，还把厉冬骋的手划破了，警察叔叔来你也不占理……”

“闭嘴！”尖声吼完，白景夕把孩子往前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