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张妙珠被杖责送出宫,张妙珠的小丫鬟被闻瑾安排到惩室,惩室其实只是一间小黑屋,而且是开了窗的小黑屋,那小丫鬟怕黑,关她两日便将她放出来,安排到绿壁干些洒扫的活儿。
小丫鬟被闻瑾带到瑶华宫,一路上话都不敢说,见到顾鹿溪的时候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奴婢拜见娘娘,娘娘万福!娘娘吉祥!”
双膝跪地的声音之响,顾鹿溪都替她感到疼了。“你叫垂枝?”
“奴婢贱名正是垂枝,取自垂下枯枝的‘垂枝’。”她始终瑟缩着肩。
顾鹿溪端着笑看她,唇弯上扬,眼眸含笑,笑里摆着三分威仪。“本宫召你前来,有事问你。若教本宫日后知晓你今日所言有失偏颇,你可要仔细你的皮子!”
垂枝吓得眼眶一红,眼泪如断线的珠玉,啪嗒啪嗒砸在地面,她哽咽道:“娘娘!奴婢真的没有以次充好!奴婢也不知赝品是如何混进去的……奴婢、奴婢那日明明检查过的!…早上起来检查一回……然后、然后临出门前又检查一回的!”
顾鹿溪:“……”她没想问这个,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垂枝正处于惊恐中,此时问话容易得到最真实的回答,“你从何时起伺候你主子的?”
当初她与张妙珠交好时,从没见过垂枝。
垂枝埋着脑袋答道:“回娘娘嗝…回娘娘话!奴婢是嘉宣二年…二年秋日……里被调到主子身边的嗝!”
她哭嗝不断,垂着脑袋弓着腰,两只手死死地捂住嘴。
顾鹿溪见她这可怜劲儿,不愿继续为难她,便直接问出心中所思,“你伺候你主子的这三年里,她可有变化?”
垂枝不敢得罪贵妃娘娘,亦不敢得罪主子,她的肩颤呀颤,面色发白。
顾鹿溪吓她,“如实说来,否则本宫治你不敬之罪!”
垂枝颤声道:“回、回娘娘,奴婢不知,大变化是…是什么?”
顾鹿溪换种问法:“你家主子还不曾婚配,你可知缘由?”
这回垂枝磕磕绊绊地回话,“回娘娘,是主子从前……从前的侍女蛊惑主子,夫人一怒之下…将主子从前的侍女全换了,奴婢也是从那时起伺候主子。”
仿佛问了个寂寞,顾鹿溪耐心告罄,她以蔻丹敲击桌案,有节奏的嗒嗒声不紧不慢地响起,以此调动垂枝的焦虑。就在垂枝脑门的汗汇成一线滑淌下来,顾鹿溪慢条斯理地饮口茶,敲打道:“本宫不想问一句,你才答一句。可懂?”
垂枝不敢再糊弄,她将所知的事情尽数交代。她为了吐字清晰连续,语速极为缓慢,仿佛有溶不开的苦涩:“奴婢省得,主子不愿出嫁,是因为要等苏将军府的二爷苏向聿,奴婢见主子时常念叨苏二爷。上个月,夫人又向主子施压,想将主子婚配给皇商池家的大爷,主子不愿意,才叫奴婢散播谣言,说、说主子要等皇上松口选秀。”
顾鹿溪又问:“既然如此,那你家主子为何不请你家夫人将她婚配给苏家二爷呢?”
垂枝眼中亦有几许茫然,“奴婢…奴婢听主子讲,她要等苏二爷回京。苏二爷亲自上辅国公府提亲,她才愿意与苏二爷婚配。”
顾鹿溪也茫然了,张妙珠这一套操作看着像是自乱阵脚。为了与苏向聿婚配她反抗家里,甚至不惜与皇帝牵扯流言蜚语,可又不愿意让家里安排她与苏向聿的婚配,这不自相矛盾吗?
闻瑾站在一侧全程听着,她亦能察觉出张妙珠这两种做法里存在分歧,她猜道:“或许,还有旁人呢?”
垂枝不懂,如果自家主子不是为了苏二爷,那又是为了谁呢?她真诚道:“娘娘,奴婢敢以贱命担保,奴婢的主子对皇上绝无心思!”
顾鹿溪在杜氏酒楼听到张妙珠与苏向聿之间的争吵,她丝毫不怀疑垂枝的担保,只是——“你如何敢以性命担保?本宫为何要信你?”
垂枝倒不似方才那般惊慌了,她肯定道:“说话可以骗人,可是眼睛里的欢喜是骗不了人的。每次老爷说要劝皇上选秀,主子都只是讲几句期待,然后便不再提了。可是苏家击败仙雷国进犯的消息传进京城,主子便十分欢喜,有时候心情好,还给院子里的奴才赏钱。”
苏家。
顾鹿溪心中已有猜测,她吩咐道:“闻瑾,让人把垂枝送回辅国公府。本宫改日传召张妙珠,让她带着这小丫鬟一同进宫。”
闻瑾:“奴婢这便安排。”
闻瑾带着垂枝离开侧殿,她看着垂枝的愁眉苦脸,扬唇笑道:“垂枝姑娘不必担忧,娘娘说了,下次召张娘子进宫时,让张娘子带着你一起,是在暗示张娘子,你是娘娘庇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