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刘备那样子,这番谢倒是出于真心。
刘备没把话说完,而是眉毛微微挑动,做了个暗示。
颜良就知道他是来打听这事的,心说能没有么,我可是差点做了你那好义弟的刀下之鬼的。
“末将拜见主公。”颜良心怀着谨慎,拱手上前。
若论家世出身,嫡出的袁术要比袁绍强,论军事才能,公孙瓒当年打得胡虏闻风丧胆时,袁绍还在洛阳当他的京城四少。
颜良锐利的目光,无时无刻不观察着刘备,他眼神中那一瞬间的动摇,怎逃得过颜良的眼睛。
此人以织席贩履之出身,奋斗飘泊半身,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最终竟然在这世家称雄的时代,三分天下有其一。
刘备暗松了口气,大义凛然的表情,马上又变得温和起来。
傍晚时分,被荀攸之计诱往延津的袁绍,终于率领着袁军的主力兵团,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只是他那临行前的一番嘱托,却险些害得自己丧于关羽刀下,颜良对他这张乌鸦嘴自然深以为忌。
颜良微微一笑,“刘使君不来问我还差点忘了,昨日白马城外,一名面色赤红,头顶绿帽的敌将突然单骑冲阵,二话不说,冲我抡刀就砍,不知此人是不是刘使君的那位义弟。”
“刘使君放心,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不会跟袁公说的。”颜良自然领会他的言下之语,顺水推舟卖了刘备一个人情。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仿佛生来就高人一等的骄傲。
颜良有些疲惫,也不想跟刘备太过废话,便问道:“刘使君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颜良顺水人情,免了刘备的一桩难堪,他自然对颜良由衷的感激。
这也难怪,自刘备投奔袁绍以后,以审配、逢纪为守的河北士人就一直排挤他,而这些人又很得袁绍的信任。
宽阔的军帐中,左右两边各点着八支巨大的火炬,映得帐中温暖明亮。
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总透露着真诚和热情,无论说什么,都会让旁人感受到,他是在为你着想,绝不是欺骗作伪,仿佛天生就拥有着号召力。
看着眼前这一代枭雄,颜良猛然间动了几分杀心。
他却深知关羽对刘备忠心不二,与河北军为敌,只是为了用功劳报答曹操的恩遇,才好问心无愧的投归刘备。
如今若是给审配等人找到借口,他们难保不会借机打击刘备,而袁绍这个人又疑心重,最后虽不见得会拿刘备怎样,但给刘备脸色看却是再所难免的。
既然杀不了刘备,何不干脆作一个顺水人情,多一个暂时的朋友,总比多一个大厉害的敌人要好。
颜良的语气中,有几分冷嘲热讽的味道。
此念一生,颜良便有心将关羽之事透露给袁绍,借袁绍之手除了刘备。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曹操,一个更加了不起的枭雄。
此人非同一般,既然自己早就知道他的厉害,何不趁机除之,也算替自己先除去一个极强的对手。
抛开成王败寇的观念,客观的看袁绍,颜良深深的感觉到,眼前这袁本初,绝对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那是一张堂堂正正的脸,岁月留下的沧桑,难掩那一份依稀可辨的俊朗,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流转着一种不凡的光泽。
“云长为何会如此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昨日若非我反应及时,恐怕刘使君今日见到的就是我颜良的尸首了。”
刘备眸中的狐疑一闪而过,当即正色道:“云长对备忠贞不二,若闻备在袁公麾下,必然不敢与将军作对。我想定是那曹操忌惮于我,闻知我在袁公处,恐我相助袁公,故特使云长与将军对敌,好借袁公之手以杀刘备,望将军明察。”
大帐中央的巨大案几上,两翼两支着一根粗如儿臂的烛火,红光闪动下,案后那身着金甲,须发半白的男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平铺在案面上的巨幅地图。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百折不挠,能屈能伸的精神,就足以令人称奇。
想到这里,颜良哈哈一笑,“刘使君说得有理,我还在奇怪云长的举动有些怪异呢,赶情都是中了曹贼的奸计,还是刘使君你最了解曹贼。”
那个人,就是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