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的封口黏得很紧,夏红英用指尖抠了半天,指甲缝里都嵌进了牛皮纸的纤维,才把边缘撕出个小口。\x.i?a*o+s·h~u_o¢h·o/u_.`c^o?m-
里面掉出两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纸,展开时带着股淡淡的樟脑味,像是在箱子里压了许多年。
字迹是李淑英那手熟悉的娟秀小楷,只是笔画里带着些微颤抖,尤其是 “红英” 两个字,尾钩总像被什么绊了一下,透着写时的犹豫。
“红英吾女,见字如面。”开篇这句让夏红英的指尖顿了顿。
自宋青瓷走后,还没人这么叫过她。她望着灶台上跳动的火苗,忽然明白过来 —— 李淑英大约是把这桩未说破的婚约刻进了心里,早把她当成了半个闺女。
记忆顺着信纸往回淌,淌到李家院子里那口酱缸旁。
那时她总被李淑英抱在膝头,看宋青瓷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讲上海霞飞路上的洋楼,讲苏州河里的乌篷船。
“你呀,把红英惯得越来越馋。′w¨o!d^e?b~o-o!k/s_._c_o/m*”
宋青瓷的笑声混着酱缸里的甜香,漫过青砖地。李淑英就往她嘴里塞块裹着糖霜的杨梅:“咱红英是要做我家儿媳的,自然该吃最甜的。”
信里说,宋青瓷走前三个月,曾瞒着夏家人偷偷去见过李淑英,怀里揣着个沉甸甸的樟木匣子。
“你妈说,这是她陪嫁里最金贵的东西,本想等你出嫁时给你当压箱底,可她冥冥中总感觉自己怕是撑不到那天了……”
夏红英的指腹抚过信纸,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几天,总对着床底的空木箱发呆,枯瘦的手指在箱沿上磨来磨去,原来箱子里的东西早被悄悄送走了。
“那匣子我替你收了十多年,锁在樟木箱最底层,连你叔叔和俊德都不知道。”
李淑英在信里解释,如今听说她在家里受了不少委屈,又来这么偏远的地方插队,早想着把东西给她寄来,又怕这年头露富招祸。
“玻璃罐是给旁人看的,真正的物件藏在包裹最底层的棉絮里。,搜+搜·小?说,网\ /免,费\阅-读?”—— 是一只翡翠镯子,还有几张泛黄的房产地契,“你外婆传给你妈的,当年你妈跟你爸吵得最凶那次,摔碎了另一只,这只她总说要留给你傍身。”
信里还详细提及那些房产地契,其中两本是北京四合院的地契,那两座四合院都坐落于京城的胡同深处,虽历经岁月,但格局规整,是外婆家早年购置的产业,有着深厚的底蕴,而且很少人知道。
还有两本,是海城霞飞别墅的房契。霞飞别墅原是旧海城西班牙商人建造的花园洋房,后经改建,位于淮海中路武康路口,地段绝佳,每一栋房子都价值连城,是上海滩尊贵与稀缺的象征。
“你妈说,不管世道怎么变,手里有块地,心里就不慌。这些房产,是她留给你的依仗 。”
夏红英的指尖猛地收紧,信纸被攥出几道褶皱。她想起母亲梳妆台上那只空首饰盒,小时候总以为里面的镯子是被那渣爹拿去换仕途了,原来它一直被妥帖地收在别处。
看到 “外婆” 两个字,夏红英的鼻尖猛地一酸。她对那个女人的记忆只剩个模糊的影子 —— 母亲说过,外婆原是江南富商家里的小姐,年轻时闲极了学过苏绣,绣的孔雀能引来真雀儿落窗,只是嫁入宋家后,那些绣绷子便被锁进了箱底,再没拿出来过。
信里最后的话却让她心头一震:“前段时间你外婆托人捎来信,说家里的事总算安稳些了。她们听说你下乡到这穷地方,夜里总睡不着,托我务必问问你的近况。”
李淑英在信里写,外婆家前几年为求平安,捐了大半家产,后来跟着外公回了东北老家。
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半途留在了沈阳郊外很长时间,前不久才回到了老家。至于这其中经历了什么,恐怕都不是很好的经历吧……
怪不得自己刚刚下乡插队时,暗中搜寻几次都没有找到他们……
夏红英忽然想起宋青瓷留下的那个旧衣柜,底层抽屉里藏着块没绣完的苏绣,针脚细密得像蛛网,上面绣着半朵含苞的梅花 —— 原来那不是母亲闲来无事的消遣,是在模仿外婆当年的手艺。
窗外的天色渐渐的越发亮了,檐下的麻雀又飞回来,在巢里叽叽喳喳地叫。
夏红英把信纸叠好塞进信封,指尖触到包裹底层的棉絮,摸到个冰凉滑润的物件。
翡翠镯子裹在红布里,隔着布料传来玉石特有的温润,像外婆隔着几十年的光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夏红英微微眯起眼睛,轻轻的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