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吉没回头,只挥了挥手,折扇的影子在灯笼光里晃了晃,像只展翅的鸟。
凉亭之中,杨骏孤身伫立,晚风轻拂,携带着远方酒肆的醇香,与他掌心中那抹不易察觉的纸屑余味交织缠绵。他缓缓抬头,目光穿越了幽深的夜色,定格在皇城的方向。那里,角楼的灯火在云层的遮掩下时隐时现,宛如苍穹之下一只半睁半闭的慧眼,窥视着人间的沧桑变幻。
然而,就在这一刻,恐惧似乎悄然离他而去。范质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字字铿锵,如同暗夜中的明灯,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就连冯吉,那个一向以明哲保身为处世哲学的智者,也在这关键时刻,不动声色地为他递来了一架攀登高峰的隐形梯子。
这一切,让杨骏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他握紧拳头,掌心的木刺印混着纸屑的手边,扎得人微微发疼,却疼得踏实。这童子试得浑水,他趟定了。
……
次日清晨!
弘文馆的雕花木门刚被推开,一股陈年墨香便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熏香味。杨骏正掸着袍角的晨露,就见东窗下的书案后立起一道身影——那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绯色官袍,两鬓霜白如染,颔下的山羊胡却梳理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捏着支紫毫笔,笔尖的墨汁尚未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