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坠的防线,碎裂盾牌的位置立刻被同伴填补,新的长矛从缺口刺出,再次收割生命。
钢铁与钢铁的碰撞、肌肉与肌肉的角力、骨骼碎裂的脆响、垂死的哀嚎……在狭窄的谷口汇聚成一首地狱的交响曲。?s-o·s^o¢x!s!w*.*c·o+m+无垢者的防线如同暴风雨中礁石,一次次被巨浪拍打,一次次在碎裂的边缘顽强重组。脚下的土地早已被粘稠的血浆浸泡,变得泥泞不堪,每一步移动都异常艰难。
伊德·马龙和他仅存的四十余骑,如同被困在铁桶里的困兽,在谷地侧翼相对平缓的坡地上反复冲杀,试图撕开洛伊拿人试图包抄左翼高地的口子。每一次冲锋都带起一蓬血雨,但每一次冲锋后,身边的同伴就会少上几个。他橙黄色的内衬早已被血染成深褐,头盔上嵌着一支折断的箭羽,座下战马也喘着粗气,口鼻喷着带血的白沫。
“大人!左翼…左翼快撑不住了!”一名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到雷克斯所在的岩石下,声音带着哭腔,脸上被飞溅的石块划开一道血口。
雷克斯猛地扭头。左翼高地上,雇佣兵们的阵线在数倍于己的敌人冲击下已严重扭曲。拒马被推倒,木桩被踩断。几个佣兵头目吼得声嘶力竭,试图稳住阵脚,但恐惧如同瘟疫蔓延。已经有零星的佣兵开始脱离阵线,向谷底更深处退缩,将同伴的侧翼暴露出来。洛伊拿的轻步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正疯狂地试图扩大这个缺口。一旦左翼高地彻底失守,弓箭手将暴露在屠刀之下,整个防御体系将如同被抽掉基石的沙塔般瞬间崩塌!
“队长!”雷克斯的吼声撕裂了战场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放弃侧翼!带所有人,给我堵住左翼缺口!立刻!”
伊德·马龙正将长矛从一个洛伊拿骑兵的胸膛里拔出,闻声猛地抬头,头盔下疲惫的眼睛扫过岌岌可危的左翼高地,又看向自己身边仅存的二十余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狠狠一踢马腹,调转方向,高举染血的长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其他人!跟我来——!”
残存的骑兵如同最后一股橙黄色的铁流,放弃了与侧翼敌人的纠缠,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狠狠撞向正在围攻左翼高地的洛伊拿步兵侧翼!战马撞飞人体,长矛刺穿胸膛,铁蹄践踏倒地的伤者。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背后的死亡冲锋,瞬间打乱了洛伊拿人的进攻节奏,为濒临崩溃的左翼雇佣兵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但这代价是惨重的。马龙和他的骑兵们冲入敌群,瞬间被数倍于己的敌人淹没。每一次挥矛都伴随着敌人的惨叫和己方同伴的落马。他们像投入沸水的冰块,在消融前,短暂地遏制了沸腾。
第一天的血色夕阳,终于沉入了西山之后。黑暗吞噬了山谷,却无法吞噬杀戮。火把在双方阵地上次第点燃,跳跃的火光映照着遍地狼藉的尸骸、折断的兵刃和呻吟的伤兵。无垢者的盾墙前,尸体堆叠成了新的、令人作呕的矮墙。血腥味浓得化不开,连山风也无法吹散。
***
黑夜并未带来宁静,反而更像是一张紧绷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米尔斯站在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内,鎏金盔甲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只是那光芒上沾染了洗刷不去的暗红。他面前摊开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手指重重地戳在代表石谷的那个点上,指甲因用力而发白。
“消耗!我要继续消耗他们!”他的声音因为白天的狂怒和挫败而嘶哑,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那些奴隶兵(无垢者)是铁打的?我不信!给我轮番上!一刻不停!不许让他们合眼!不许让他们喘息!耗干他们最后一滴血!”
命令被迅速传达。短暂的寂静被打破,零星的、试探性的进攻在黑暗中此起彼伏。洛伊拿人并不发动大规模冲锋,而是派出小股部队,如同鬼魅般在黑暗中游走,向谷底投射火箭,投掷石块,发出尖锐的呼哨和恶毒的咒骂。每一次袭扰都迫使守军高度戒备,神经如同拉紧的弓弦。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孔不入地侵蚀着每一个守军的意志和体力。无垢者们还能凭借非人的意志力保持阵型,但左翼高地上的雇佣兵们已经怨声载道,崩溃的情绪在黑暗中无声蔓延。
雷克斯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后,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强迫自己灌下最后一口混着铁锈味的冷水,试图驱散脑中的混沌。他派出的最后一名斥候,带着他亲笔写下的、沾满血污的求援信,试图趁夜从一条隐秘的沟壑溜出去,结果在黎明前被几支精准的羽箭射成了刺猬,尸体被洛伊拿人用长矛高高挑起,示威性地竖立在谷口最显眼的位置。那具在晨风中微微摇晃的尸体,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所有守军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