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录外景,周围一大堆钱多多的同事,加上特勤组除陆齐铭以外,还有伊莎贝拉等人,她专注工作,没觉得有多不自在。
可是,像这会儿这样近距离面对面,钱多多竟觉耳根泛热,掌心汗湿,心里也生出几分慌乱。
只能故作镇定地捋了下头发,对陆齐铭说:“你随便坐。”
男人闻声,听话地弯腰坐下。
见这人虽然一直直勾勾盯着自己,但眉眼清沉、神色冷静,看上去还算乖的样子,钱多多内心的紧张情绪稍缓下来点。
随后,便强迫自己不再关注他,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检查报告上。
报告是纯英文,看起来没有中文直观,而且还有很多医学方面的专业术语。
钱多多的英语水平,只能跟外国人日常交流。
医学方面,一窍不通。
“这……”钱多多抬起脑袋,有些无措地望向陆齐铭,“这写的什么?陆队,我看不懂。”
从钱多多开门到现在,陆齐铭的视线一直游移在她身上。
因此,他也是第一瞬便注意到,那张白皙小脸上飞起的红霞。
窘迫让姑娘两腮涨得通红。两片红晕吻住她脸上的皮肤,像被火烧过的云朵,妩媚而娇憨。
陆齐铭看着她,满腔怜爱和柔情无处宣泄。
只能在心里叹气。
看不懂英文检查报告,所以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红着脸、巴巴地朝他望过来,眼眸写满无措,习惯性地向他求助。
这样毫无不设防的撒娇和依赖,简直掐在他的命门上,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片刻,陆齐铭伸手把检查报告接过来,耐心轻声地对她说:“两个孩子有点贫血和营养不良,除此之外,没有器质性的大问题。”
钱多多认真听着,敏锐捕捉到他话语里的关键词,眉心轻皱:“你专门提了器质性问题。意思是说,塔米和莱拉有心理病?”
陆齐铭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她,而后,略颔首,“主要是塔米。”
众所周知,心理疏导一直是难民救援任务中的重要环节。
就在今天白天,医疗队的专业心理师,对两个孩子进行了一场姗姗来迟的面诊。
陆齐铭告诉钱多多,最初与心理医生接触的时候,塔米表现得十分排斥,可以说是极度不愿配合。
还是心理医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小少年的情绪稳定下来,进入诊疗环节。
面诊评估结束后,心理师反馈给陆齐铭一个很残酷的真相:这个九岁男孩的的内心世界,已经是一片灰色废墟。
塔米不喜欢阳光。他说,炫目刺眼的日光,像大兵投过来的闪光弹。
塔米也不喜欢白天。原因是在惨白混着沙砾的白昼时段,大兵们总能毫不费劲地找到躲在废墟里的幸存者,然后,予以精准的机枪扫射。
塔米的外祖父、塔米一位叫吉卡的邻居叔叔,还有好几个跟塔米年龄相近的小伙伴……都是以那样的方式,在塔米眼前死去。
同时,塔米也非常害怕人群、厌恶人群。
因为大量人体聚集在一起的画面,总是让塔米想起,以前他家附近的那个“人坑“。
人坑是后来才被大家取的名字。事实上,那个地方曾经只是一个小工地,经常有挖掘机和吊车施工作业,当当作响。听说是马里达尔的富商想搞投资,准备修成一个小商场。
开战以后,大家充满希望的日子到了头,工地也停工了。
阿卡什加索每天都有大量人死去。
随便一颗炮弹砸下来,就留下满地的断壁残垣、断臂残肢。
渐渐的,没有人再去处理那些堆积成山的尸体。
大兵们索性开着挖掘机,铲子一起一落,将那些尸体都堆到了废弃工地。
军人、平民,老人、小孩,男性、女性。
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打地基留下的大坑,几乎要被各种人填满。
所以它有了“人坑”这个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