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说了那么两句话,说完之后就停下,低头,吃自己碗里的饭。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其实会发现,他也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这顿饭他也吃的心不在焉,就差没把勺子往鼻孔里送了。
潦潦草草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勺子,暗叹一声,抬头,张嘴:
“我……”
声音却恰好和江怜重合。
原来两个人同时张了嘴。
这下就尴尬了。
两个人下意识错开视线,各自装模作样吃饭。
江怜碗里还有饭,假装起来就顺利得多,李愚碗里没饭,只好又给自己盛了半碗,不然他恐怕得当着江怜的面进行无实物表演。
一边硬是往胃里灌饭,李愚一边语气飘忽地说:
“你先?”
这两个字对江怜来说丝毫不亚于阎王点卯,听见之后她整个人都抖了抖。
“呃,”她小声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自己原本是男的这种话能说吗?
她不愿意承认,其实她怕的倒并不是李愚知道这件事之后勃然大怒,要对她怎么样来着,而是……
她怕李愚失望。
她怕李愚离开她。
就像以前她身边那些人一样。
很久之前还在上学的时候,江怜身边一个朋友没有,班上的男生天天勾肩搭背去打篮球,开黑打游戏,嘻嘻哈哈热闹极了,而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教室角落,像朵蘑菇似的阴暗生长,跟她从校外旧书店里借来的那一大堆盗版书做朋友。
那时候她什么书都看,又厚又沉的网文合订本、郑渊洁的成人童话、一堆她说不上名字的奇奇怪怪的心灵鸡汤,甚至还有不少被她当小黄文看的言情小说。
但让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个人名——王小波。
王小波在《万寿寺》里有句话,也是结尾的那句话:
“长安城里的一切已经结束,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那时候她看不懂,似乎那时候从书本和周围大人嘴里获得的知识都有这种奇妙的滞后性,当时听来不以为然,直到许多年之后,亲身体验过了,那颗多年前就出膛的子弹才轰然炸响,正中眉心。
多年前,那颗子弹叫《万寿寺》里的一句话;多年后,它改头换面,成了熵增定律:
在一个孤立系统中,事物总是自发、不可逆地朝着熵增(混乱)方向进行。当熵达到最大值时,系统就会出现严重混乱,最终走向灭亡。
可以说,熵增定律或许是人类迄今为止所发现的最令人忧伤和绝望的物理定律。
一切都会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走向混乱和毁灭。
别人可能不会对这句话有多大感触,毕竟时间尺度被拉得实在太长,一万年太久,而宇宙走向毁灭更是要不知道多少个万年,人可活不了这么长时间,所以大家都只争朝夕。
江怜却不一样,她听了这句话只觉得我靠这说的这简直就是我。
王小波是对的,熵增定律也是对的。
什么东西都会变坏。
她早就习惯了。
她觉得自己早该习惯了。
结果还是没能习惯吗?
真是疯了。
江怜自嘲地笑了笑,胸膛里却莫名萌生出种冲动——她忽然想把真相告诉李愚,看看李愚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了。
无论如何都要走向毁灭的话,与其让沟槽的命运主宰一切,倒不如自我毁灭,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虽然听上去的确悲哀了些,可她宁愿这样选择。
但她最后还是没下定决心。
但她也不再纠结。
经过昨晚那场糊里糊涂的闹剧,江怜似乎真醒悟了什么,于是她放下勺子,问李愚:
“话说,现在夜游司那边……到底是怎么个事儿,你到底看出点苗头没?”
李愚叹口气,但也没那么失望,他看了眼旁边还在干饭的苏三,想了想,表情严肃起来,说:
“现在,酆城,尤其是夜游司这儿的问题可能已经严重到超过我跟你的能力范畴了,迄今为止,咱们还是不能搞清楚老吴究竟算是哪边的,是人还是鬼。可无论如何,我想咱们最该做的事都是把这些情报转达给夜游司总部,还有山上,交给那些大人物定夺。”
“专业问题还是该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咱们俩显然不是专业人士……”
江怜却打断了他:
“既然如此,那咱们之前为什么一直都没去联系专业人士?我想这可不是因为你忘记了这件事吧?你记性就算再差应该也还没差到这种程度。”
基于这些分析,她迅速给出推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