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却不知为何向身旁的女孩飘去。

“像西西弗斯。”他说。

江怜也打了个比喻，但她的回答则更干脆点：

“像在机场等一艘船。”

张方听懂了：

“你们俩都觉得那群人是在做无用功？他们不可能真正复活他们想要复活的人？”

“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李愚反问。

张方点了点头：

“倒也是，身为夜游司的秉烛人，以及山上来的修行者，跟普通人相比，咱们对生死之间的秘密了解得肯定更多一些，咱们都清楚，生死人肉白骨这种事当然是存在的，可数量实在太少了，少到翻遍史书也只能翻出寥寥几例语焉不详，真实性存疑的记载。”

“所以，主流说法是，咱们基本可以认定复活死人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嗯。”李愚认可张方的说法。

“可总有人不相信主流的说法，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在自欺欺人，总之……李先生，江小姐，你们应该都还记得前段时间袭击贾雪的那些人吧？”

张方一段话里的转折快得像排水渠漂移过弯，还好李愚和江怜反应都够快，才跟上了他的节奏。

“记得，”李愚皱起眉，“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张方苦笑，“事实上，我们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不管是按咱们这边的《管理办法细则》，还是用来处理凡人之间争端的《刑法》，最多恐怕也就只能给他们判个故意伤害未遂的罪名，把他们抓起来关上段时间。”

“可他们又不止是罪犯。”

张方说着，顿了顿，取来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文件，沿桌面推给了李愚，示意他打开来看。

李愚打开文件，粗略扫了一眼。

是份档案。

档案上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萎靡不振，胡子拉碴，双眼呆滞找不到焦点。

略过那些常规的年龄性别信息之后，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中年男人自述的生平：

出生在十八线小县城，自幼父亲便每日酗酒，对他和母亲非打即骂，后来母亲实在受不了，跑了，便只剩下他和酒鬼父亲相依为命。

勉强读完初中之后，酒鬼父亲便撺掇他辍学，打发他去了电子厂打工，后来他又跑到外地汽修厂当学徒，但最后还是叶落归根，回到酆城，在工地干日结。

回到酆城的第三年，他在工地出了事，差点就死了，这消息甚至都没能将他那酒鬼父亲从淹没了其大半辈子时间的宿醉中悚然惊醒。

无人探视，更无人照顾。

他是一根无人在意的野草。

但偏偏就是有人喜欢野草胜过喜欢鲜花。

住院期间，他和经常照顾他的那位护士相爱了。

两个人的感情平平淡淡，乏善可陈，一个榆木脑袋沉默寡言不善表达，另一个也羞涩木讷，说话时总细声细气。

病房里的病友说他俩太有夫妻相了，天生就该一对，他也只是羞涩地笑笑。

没多久，他俩结婚了。

婚礼规模很小，请来的人更少，她的父母不同意这桩婚事，不肯来，他的父亲还在醉生梦死，没想过要来。

他买不起钻戒，只买得起枚细细的金戒指，就连婚纱和西服也是租的，可她却说没关系，说有你这个人就好，说我愿意。

结婚后，他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父亲依旧每日酗酒，他每天依旧要去工地干活，但他和她的出租屋里却慢慢多了笑声，多了些橘黄色温暖的记忆，多了他与她爱情的结晶……

她怀孕了。

他要当爸爸了。

他和酒鬼父亲的关系也慢慢开始缓和，去她父母家拜年也不再干脆被拒于门外。

他甚至出现了错觉，他甚至以为他那惨淡的灰色的从无幸福可言的人生似乎终于要走向美好的未来了，一切似乎都在变好，他终于要得到幸福了——

直到那封冰冷的病危通知书摆在他面前。

难产，产后大出血。

最后一尸两命。

她死了。

他却意外平静。

将她下葬后，他待在他和她的出租屋里，身边是她精心挑选过，特意提前买来的给婴儿用的纸尿裤和奶粉，她特意挑选的花纹好看的布艺廉价鞋柜，她那摆了小半个鞋柜的从地摊上买来的同样廉价的鞋子。

他突然想起来，她买衣服和鞋子从来都是在网上在地摊上买断码的便宜货，就连卫生巾都要专门趁优惠囤，她还说过有一天他们挣大钱了她一定要买名牌的化妆品试试好不好用，她……

她跟他那么多年，她还从来没享过福。

……

后来，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