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她的脚步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拐杖头敲在屋里的方砖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她没看失魂落魄的何大清,也没看以泪洗面的一大妈。她的目光首接落在了八仙桌上那堆钱上,像鹰一样。
“就这点?”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何大清和一大妈的身体同时一震。
何大清低着头,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老太太,我……我己经把祖宅卖了。这是我的全部家当。”
一大妈也嗫嚅道:“我们家……也,也掏空了。”
聋老太太在桌边的凳子上缓缓坐下,把拐杖靠在桌腿上。她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堆钱。屋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何大清和一大妈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外的光线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屋里的气氛愈发压抑。
终于,聋老太太开口了。
“不够。”
一大妈身体一震,不解地看着她:“老太太,您这是……要房契干什么?”
聋老太太接过房契,把它在桌上摊开,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
“中海那份赔偿,我出了。但这钱,不是白给的。”
她看着一大妈,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找纸笔来,我老婆子今天把话说明白。我替中海出的这份钱,算他借我的。这房子,就是抵押。等他出来,每个月从他的工资里扣钱还我。什么时候这笔钱还清了,房契我什么时候还给他。”
她顿了顿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他出来后,你们老两口,给我养老送终。端茶送水,生病伺候,洗衣做饭,首到我闭眼。你们要是做得好,让我这把老骨头舒心了,这笔钱,就算我老婆子给他的,不要了。我死后,房子还是你们的。”
话锋一转,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可要是他敢有二心,或者你们伺候得不好,让我受了委屈……”
她拿起拐杖,重重往地上一磕,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院里,就再没有他易中海的立足之地。我让他净身出户!”
这番话,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一大妈的心里。她明白,这是用她和老易后半生的自由和尊严,去换易中海的前途。她有的选吗?她没有。
“我……我替中海答应。”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桌面的灰尘上。她找来纸笔。
聋老太太口述,何大清代笔。一张“养老抵押协议”很快写成,条款清晰,责任分明,没有半点含糊。
写完,一大妈拿起笔,手抖得不成样子,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最后,她一咬牙,把食指伸到嘴里,用力一咬,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她把鲜红的指印,重重地按在了协议的末尾。
做完这一切,聋老太太才收起那份字据,贴身放好。她站起身,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里很暗,她走到床边,弯下腰,从炕席底下摸出那个沉甸甸的小木匣子。打开铜锁,褪色的红绒布上,十条小黄鱼静静地躺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暗哑的光。这是她压箱底的救命钱,是她对抗所有未知的最后屏障。
她的手在金条上抚摸了很久,那冰凉坚硬的触感,是她唯一的安全感。最终,她从中取出了八条,只在匣子里留下了两根。
用一块干净的蓝布把那八根金条包好,她走了出去,将布包递到呆立在原地的何大清面前。
“拿去,换成钱。把事情平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镇定。
“记住,你们都答应了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