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一大妈紧绷的身体略微一松。六个月,还好,只是六个月,熬一熬就过去了。她刚想喘口气,却听见民警继续说道:
“另,接红星轧钢厂厂务委员会正式通知,经厂领导班子及工会联合研究决定,对涉事职工何雨柱、易中海二人,做出如下行政及岗位处理。”
所有人的心又一次被揪紧。厂里的处理,有时候比官方的判决更致命。
“一,开除轧钢厂食堂职工何雨柱,即日生效。其个人档案记严重行政处分,永不录用。”
这一条,在众人意料之中。但接下来的一条,却让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二,撤销易中海同志厂级先进工作者、等一切荣誉及职务。其钳工技术等级,由八级,首接降为三级。工资、奖金、福利等所有待遇,自即日起,按三级钳工标准执行。”
民警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给人们消化这惊人信息的时间。
“此外,十年之内,取消易中海同志所有评优、升级考核资格。十年期满后,若需晋升,须重新从三级工开始,按厂内规定,逐年考核,每次只可晋升一级。”
轰隆!
如果说之前的判决是雷鸣,那么厂里的这份处理决定,就是一座从天而降的大山,把易中海这个人,连同他一生的荣耀、地位、心血,全部压成了齑粉。
八级钳工,那是整个轧钢厂都数得着的宝贝,是技术的巅峰,是地位的象征。而三级工,只是一个刚能独立上岗的学徒。这一落,就是天与地的差别。工资从九十九块五,骤降到西十多块。更致命的,是“十年不得考核”这一条。这意味着,易中海未来十年,都将顶着“三级工”的牌子,在厂里抬不起头来。十年后,他都快退休了,就算能考,一年一级,又能爬到哪里去?他这辈子,算是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老易……”一大妈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她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一大妈!”
“快扶住!”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何大清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地,他看着乱糟糟的人群,脸上是麻木的,没有表情的。他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看着一场荒诞的闹剧。儿子,邻居,他自己,都在这场闹剧中,粉身碎骨。
聋老太太屋里的门帘,不知什么时候己经放下了。门帘后的阴影里,她依旧拄着那根拐杖,但那只紧握着拐杖头的手,青筋毕露。
她失算了。
她算计了一辈子,用尽了威严、人情和最后的家底,想要保住自己晚年的依靠。她成功地用一张字据和一笔巨款,把易中海牢牢地绑在了自己身边。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保住的,是一个被敲断了脊梁骨,剥掉了所有荣光,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人。
她投下了所有的赌注,结果庄家首接掀了桌子。
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她的脚底板升起,顺着脊椎一路向上,让她整个人都仿佛坠入了冰窖。她不是在后悔纵容了傻柱,而是在后悔自己这笔生意,做得血本无归。
民警宣读完毕,将文件收好,和赵主任一起,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身离去。他们坚硬的皮鞋鞋底,踩在院里的青砖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那声音,像是在为这个院子一个旧时代的终结,敲响了沉重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