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需做防水处理”。
“你怎么懂这些?”赵环拿起那张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图纸。
“上周去听了幕墙工程师的讲座啊。”郭静低头转动陶轮,新的泥坯在她掌心渐渐成型,“他们说玻璃和金属的热膨胀系数不同,那陶土和玻璃肯定也有差异。我查了资料,陶瓷的导热系数是08,玻璃是11,所以接缝处要留05毫米的伸缩缝,用硅酮密封胶填充,这样冬天夏天都不会开裂。”
赵环的手机突然收到结构工程师的消息,问幕墙装饰线条是否会增加风荷载。他正想回复“需要重新计算”,郭静却指着陶片说:“这些弧度是模仿鱼鳞片做的,能分流气流。我爷爷是渔民,他说弧形的东西最能卸力。”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某个开关。他想起大学时研究过的流体力学,那些关于流线型结构减阻的理论,此刻与陶片上自然形成的弧度重叠在一起。他立刻打开电脑,调出风洞实验模拟软件,将陶片的弧形参数输进去——果然,在相同风速下,镶嵌陶片的幕墙比纯玻璃幕墙的风荷载降低了7。
“你看。”赵环把屏幕转向郭静,“你的鱼鳞片理论,在流体力学里叫‘边界层分离控制’。”
郭静笑着拿起一片陶片贴在屏幕上:“那你的流体力学,在我这里叫‘让风也能看懂的诗’。”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晨光透过工作室的天窗斜斜照进来,刚好落在他们共同画的那张草图上。赵环忽然意识到,所谓的“灵肉共振”,或许不仅发生在拥抱的瞬间,更发生在这样的时刻——当建筑图纸上的直线被陶片的弧线温柔包裹,当精确的参数遇见感性的灵感,当他的理性世界里,突然长出带着泥土气息的诗意。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片泛着紫光的陶片放进标本盒,贴上标签:“玻璃幕墙镶嵌样本001号,含老城区青砖粉末,草木灰釉,2025年春。”盒子旁边,放着他连夜修改好的幕墙方案,标题栏后面加了一行小字:“与郭静合作构想”。
陶轮还在缓缓转动,新的泥坯在晨光里渐渐显露出优美的弧度。赵环看着郭静专注的侧脸,突然明白自己之前觉得缺少的是什么——不是更优的参数,不是更美的造型,而是让建筑拥有记忆与温度的可能。就像这片陶片,既带着泥土的厚重,又有着光线的轻盈,恰好填补了玻璃幕墙与大地之间的那道缝隙。
他打开绘图软件,开始修改第18版幕墙方案。这一次,当虚拟阳光穿过虚拟幕墙时,那些带着陶片纹路的光斑在地面缓缓移动,像写在时光里的诗行,每个字都既有精确的笔画,又有流动的气韵。
“对了,”郭静突然停下陶轮,“我还想在陶片里埋点东西。”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细沙,“这是上次去看你工地时捡的,混在陶土里,能让釉色更有层次。”
赵环看着那袋带着混凝土气息的细沙落入陶土中,突然觉得这个凌晨完成的,不仅是一个幕墙方案的修改,更是两种生命轨迹的温柔镶嵌——就像那些即将被嵌入玻璃幕墙的陶片,既保持着各自的质地,又在阳光与风雨中,共同吟唱着属于他们的和弦。
他在方案说明的最后写道:“建筑的温度,往往藏在那些不完美的手工痕迹里。”发送邮件的瞬间,陶轮转动的嗡鸣与电脑主机的低吟在工作室里交织,形成某种奇妙的共振频率,像未来无数个日子里,理性与感性将要共同谱写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