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从三更到四更,再到五更。
宫灯的光芒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显得格外微弱。
沈砚修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的脸色在灯影下显得异常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下颌绷紧的线条如同刀刻。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担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担忧她即将踏上的险恶征途,担忧刀剑无眼,担忧烽火无情。
失落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失落于自己只能困守在这权力的牢笼里,无法与她并肩浴血。
而那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楚,则来自于方才那清晰的认知——在她出征前最后的、最私密的夜晚,与她温存缱绻的,是另一个男人。
这些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平静的外表下疯狂冲撞。
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中紧握成拳,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黏腻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天边,终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像一抹惨淡的灰白颜料,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深蓝色的夜幕边缘。
殿内传来了细微的声响,是起身的动静。
沈砚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翻涌情绪,再次死死地、一点点地压回心底最幽暗的角落。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只剩下了一片沉寂如古井的平静,一种近乎麻木的克制。
所有的担忧、失落、痛楚,都被一层坚硬的冰壳牢牢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