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模糊的玻璃,能看见蔡成妍踮着脚整理货架的身影。麻花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蓝布旗袍洗得发白,倒衬得她眉眼愈发清秀。宋之仁推门而入,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表哥!"蔡成妍转过身,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你来得正好,陆老板新到了洋墨水,说是从英国运来的。"
柜台后的陆老板立刻堆起笑,缺了颗门牙的嘴咧得老大:"宋先生又来接表妹啦?快带她去尝尝杏花楼的蟹粉小笼,我今儿个瞧见厨子提着两筐大闸蟹进去呢!"说着便从柜台底下抽出账本,哗啦哗啦翻了两页,"阿妍啊,你下午就歇了吧,年轻人该多出去走走。"
蔡成妍脸颊泛起红晕,绞着衣角小声道:"陆老板,这样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弄堂口卖茶叶蛋的赵大妈掀开竹编锅盖,腾起的热气糊住了她的老花镜,"我看宋先生和阿妍就该多处处!郎才女貌的,民国这会儿表兄妹成亲的多了去了,连那些大文人都写过......"
"赵阿姨!"蔡成妍跺了跺脚,耳尖通红,"您又拿我打趣!"
在民国,表兄妹首接结婚的不少,郎才女貌,在文人眼中都是风流韵事。君不见金庸就经常嘲讽他的渣男表哥徐志摩。
宋之仁笑着掏出两枚铜板,在赵大妈摊前的竹筐里挑了两个茶叶蛋。蛋壳在掌心磕出清脆的声响:"大妈的茶叶蛋还是这么香,放了八角桂皮吧?"他将剥好的茶叶蛋递给蔡成妍,瞥见姑娘咬下第一口时睫毛轻轻颤动,忽然想起去年寒冬,她缩在自己办公室烤火,捧着热茶怯生生道谢的模样。
两人并肩往街上走,蔡成妍小口咬着茶叶蛋,忽然压低声音:"表哥,咱们是有任务吗......"
"先不说这个。"宋之仁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西周,转过两条街时,街边捏糖人的摊子旁,挂着"悬壶济世,陈氏良方"白布幡的江湖郎中正在给人号脉。宋之仁放慢脚步,用袖口掩住嘴咳嗽三声。蹲在药箱旁抓药的陈兴民立刻抬头,布满老茧的手指在铜秤杆上敲出两长一短的节奏。
转身二人进入,波姐的"服装店",橱窗里的人造丝旗袍泛着冷光。烫着波浪卷发的波姐叼着烟卷,猩红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声响:"唷,稀客!正巧新到了杭绸料子,进来瞧瞧?"她扭着腰肢将"暂停营业"的木牌挂上,身后的铜环门帘叮当作响。
宋之仁也不搭话,轻轻点头,穿过堆满布料的内堂,暗门后的安全屋弥漫着淡淡的樟脑味。蔡成妍摸着墙上斑驳的绿漆,忽然小声问:"表哥,这次......很危险吗?"
宋之仁没回答,伸手推开墙上的暗格,取出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掰成两半。安全屋隔音极好,外头的雨声都变得模糊不清。两分钟后,陈兴民带着一身雨水闯进来,肩头的补丁还在往下滴水。紧接着波姐踩着高跟鞋扭进来,顺手往炭盆里添了块煤。
火苗窜起的瞬间,照亮了西人紧绷的脸。宋之仁从内袋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上头用铅笔潦草地记着"香港学生团""军统上海站"几个字:"洪站长要拿这些学生当枪使。阿妍,你想办法通过蔡家的关系,查查香港那边的底细。老陈、波姐,你们盯着军统内部的动静。"
“这些人跟咱们有关?”波姐有些好奇。
“不,只是和我其他的外围眼线搅在一起,我怕连累咱们。”宋之仁摇摇头,仿佛这是一件小事。
陈兴民摩挲着腰间的驳壳枪,络腮胡下露出狞笑:"那帮龟孙子要是敢动咱们的人,我把他们的狗头当夜挂到外白渡桥去。"
波姐掐灭香烟,涂着蔻丹的指甲敲了敲桌面:"我在军统内部有人,明天就能搞到他们的行动计划。不过头儿,这次依旧不跟军统上海站打个招呼?......"她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
"没必要。"宋之仁往炭盆里添了块煤,火苗猛地窜高,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你们几个都是我最信得过的人。记住,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紧绷的脸,"就当是......处理几个搅乱棋局的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