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又回到陆亦川小时候的那一年,大雪封山,她抱着病得滚烫的陆亦川,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米熬成糊糊,自己舍不得喝一口,全喂进了这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嘴里。没有她,哪有陆亦川的今天?现在他出息了,娶了媳妇,就把她这个妈丢到一边了?
这厂子,盖在柳树湾的地上,用的是柳树湾的人,她周霞也是柳树湾的人,是陆亦川的亲妈,论理,就该有她一份!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在她心里扎了根,越长越疯,把道理和情分都挤到了一边。
陆大松喝了口水,凑过来:“我看那厂子弄得挺好,亦川出息了,咱们脸上也有光。”
“有光?光能当饭吃?”周霞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利,“人家吃肉,咱们跟着闻点味儿就算有光了?陆大松我问你,那厂子挣的钱,姓陆还是姓江?”
陆大松被她问得一愣:“那不都是一家人吗?”
“一家人?”周霞冷笑,“你听听陆昭那傻小子,满嘴都是‘我嫂子说’!亦川怕是被那女人迷了心窍了!这事,不能跟江晚说,她一个外人,精得跟猴似的。我得先让亦川点头。只要亦川认我这个妈,江晚她还能翻了天去?”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走到厨房。她从米缸最底下,小心翼翼地舀出藏着的白花花的大米,又从挂在梁上的篮子里,取出一小块去年过年剩下、一直没舍得吃的腊肉。
陆大松看着那块腊肉,眼睛都直了:“哎哟,你这是干啥?今天不过年不过节的。”
“给亦川他们送去。”周霞头也不抬,手脚麻利地切着肉。
“送啥?他们家现在还能缺这个?”
“他们是不缺!”周霞把刀往案板上一剁,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是要亲自去他们家,坐下来,好好地,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跟他们‘说说贴心话’。”
她一字一顿,那“贴心话”三个字,说得格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