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弹不得。
他手指缓缓点着桌面,眼神里一点点地积起沉默。
他不是没想过去找她。
可每次刚起这个念头,脑子里便浮现她最后一次看他的眼神—空洞、静默、没有温度。
那是她决绝的模样。
也是他最后能看见她的背影。
他把电脑合上,站起身,走到窗边。
京北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无数盏城市的灯,像是布满了记忆的地图,繁复,模糊,无法归位。
他盯着某一处黑暗的天角,眼神慢慢沉了下去。
他想,她大概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他,还在这里。
仍然是一栋高楼里最安静的那一层,仍然是她离开那天没说出口的那句话里,那个迟到的人。
凌晨三点,旧金山的风略带了些湿意,雨没有下,却像在酝酿。
江云熙从梦中醒来,没有惊叫,也没有泪,只是静静地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京北,那座熟悉又压抑的房子里。
梦里没有人说话,她在厨房洗菜,锅里水声哗哗,窗外的风吹得玻璃晃动,可她知道屋里没有人。
那种静,比空房子更沉,是她曾无数次试图对抗的“被丢下的感觉”。
她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套走进厨房,烧了水,泡了点温茶。
茶水在杯中漾起微微的涟漪,她双手捧着杯子,坐在窗边。
外头天还没亮,远山轮廓浮在灰蒙的雾气里,整座城市像在梦里一样,安静得近乎虚幻。
她没再睡,也没刻意逼自己躺回床上。
有些夜晚就是这样,你不是失眠,而是身体已经不再愿意回到梦里。
她喝完茶后,走进画室。
这间画室她早就布置得很妥帖,一盏小灯足够亮,画具摆得整整齐齐。
她打开画板,铺了一张空白的纸。
她不打算画人,也不画风景。
她只是随手起了线,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开始,一笔一笔,描出一幅屋子的轮廓—小小的玄关,一张单人沙发,靠墙的书柜,柜顶放着一盆半枯的栀子。
她甚至画出了灯的阴影,窗帘拉一半,外头有车灯经过。
那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也是她离开前最后一晚坐了很久的角落。
她画得很细,也很慢。
她不是想重现那座房子,而是想告诉自己—我曾在那里度过了很多夜晚,不说话,不期待,只是撑着不崩。
纸张湿.润,她用手抹去笔迹时,才发觉那不是墨,是泪。
她愣了几秒,随即将手抹在衣角,没有多想,继续画。
直到窗外天色慢慢泛起白光,她才停下。
整幅画已经成型,像是一段过期的回忆,被她一点点钉进纸上,再也翻不动。
她将那张画晾在窗边,然后转身,关灯,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