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木雕。“这是爷爷刻的,诺苏人走到哪,鹰就护到哪。”木雕的眼睛是用黑曜石做的,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真的要展翅飞走。他说小时候跟着父亲打猎,看见雄鹰在悬崖上筑巢,“父亲说,鹰能看见最远的山,诺苏人要像鹰一样,心里装着整个凉山。”现在虽然不让打猎了,他还是会带着木雕上山,“看见它,就像父亲在身边。”
2 家支的温度
诺苏人对“家支”的执念,比山还深。阿依的家支是“沙马”,她说全凉山的沙马家支有上万人,哪怕在成都的街头遇见,只要报上家支名号,就能被拉去家里喝杆杆酒。去年我在盐源的山谷里迷了路,放羊的诺苏汉子听见我说认识阿依,二话不说把我往家带。他的土坯房里,火塘永远烧得旺,铜锅里炖着羊肉,萝卜在汤里翻滚,香气能勾着人往屋里钻。
“诺苏人待客,要有‘三热’:热炕、热饭、热酒。”汉子倒酒时,酒液顺着竹制的杆杆酒器流进碗里,带着淡淡的荞麦香。喝到半夜,他从炕头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家支的谱系图,用彝文写在麻布上,名字密密麻麻排了几十代。“这是我们的根,哪怕走得再远,也不能忘了自己是谁的后人。”他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那是他爷爷,当年为了保护家支的羊群,和豹子搏斗过。
在普格县的村寨,见过诺苏人“打冤家”的老照片。黑白影像里,男人们举着长矛,脸上画着图腾,却在照片边缘看见个穿诺苏服饰的女人,正往双方中间扔荞面饼。“以前家支间有矛盾,女人出面送块饼,就能停火谈判。”当地老人说,“诺苏人再凶,也敬三样:老人的话、女人的善、祖先的规矩。”现在家支间没了矛盾,女人们还是会在节日里做荞面饼,送给邻里,“饼是圆的,日子也要圆圆满满。”
三、古侯与曲涅:迁徙路上的兄弟歌
雷波县的悬崖上,有处岩画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却依然能看出队列的形状:人们背着行囊,牵着牛羊,沿着山路向上走。当地毕摩说,这画的是古侯与曲涅的迁徙路——就像汉族的炎黄传说,凉山彝族的根,藏在这两个部落的故事里。
1 过江的记忆
“古侯和曲涅是两兄弟,住在云南乌蒙山时,梦见神鹰叼着太阳往北方飞。”冕宁县的阿支老人坐在火塘边,烟杆在手里转着圈,“醒来就决定搬家,要去找那片有太阳的土地。”迁徙的路走了三年,渡金沙江时,江水涨得像要吞掉一切,古侯部落的人踩着木筏,曲涅部落的人牵着马,手拉手才上了岸。现在凉山人还能从老人的讲述里分清血脉:古侯的后人走路步子大,因为当年在前面开路;曲涅的后人说话声音响,因为要在后面吆喝赶马。
雷波县的古侯后人,至今保留着“过江”的仪式。每年农历六月,他们会在金沙江畔摆上酒和肉,毕摩念着《迁徙经》,模拟当年渡江的场景。年轻人踩着石头过河,老人在岸边唱《过江谣》:“江水滔滔浪拍岸,祖先牵手过难关……”去年我赶上这个仪式,看见穿传统服饰的古侯人举着木筏模型,在沙滩上奔跑,呐喊声惊飞了江边的水鸟,“哪怕过了千年,也不能忘了祖先的难。”
冕宁县的曲涅部落,把最好的土豆种子叫“过江籽”。“这是祖先当年藏在竹筒里带过来的,”农户说,每年播种前,要选最大最圆的土豆,用红布包着放在神龛上,“祈求祖先保佑,土豆长得比拳头还大。”去年他们的土豆丰收,最大的一个有三斤重,村里人把它当成“神薯”,摆在祠堂里供了三天,“这是祖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2 融在一起的烟火
古侯与曲涅的差别,藏在细节里。古侯家支办丧事要吹长号,号声呜呜咽咽,能传到几里外;曲涅家支则弹月琴,琴声里带着温柔。但更多时候,他们早就是一家人。布拖县的火把节上,古侯的姑娘和曲涅的小伙手拉手跳舞,裙摆扬起的尘土混在一起,火把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像远古的祖先在欢笑。精武小税枉 最辛璋洁更鑫筷
“古侯和曲涅,就像左手和右手。”雷波的老人说,他年轻时去冕宁走亲戚,对方杀了最肥的羊,酒喝到兴头,亲戚突然唱起《过江谣》,他跟着唱,唱到“江水凉透脚底板”时,两人都红了眼眶。现在,他们的孩子在同一个学校读书,说同样的彝语,没人再刻意分清谁是古侯、谁是曲涅——就像金沙江的水,早把两支部落的故事,融成了一条河。去年布拖县修公路,古侯和曲涅的人一起搬石头,一起吃大锅饭,工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