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空地上休整的部队。

操场上，士兵们三五成群，有的在保养擦拭着手中崭新的56式半自动或56冲，枪油味弥漫；有的围在几门簇新的60毫米迫击炮旁，听炮手讲解；更远处，几辆缴获后修复、涂着靖绥军标识的日式94式坦克（豆战车）旁也围满了好奇的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强烈的自信和跃跃欲试的亢奋。

“装备换了一茬，顿顿有油水，打鬼子又顺风顺水，从来没这么痛快过。”方立功苦笑道，“以前被中央军嘲笑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被鬼子撵着跑，那股憋屈劲儿，现在全化成了嗷嗷叫的劲头。看见鬼子，那眼睛都冒绿光！再加上咱们这装备，跟鬼子比，那就是壮汉打小孩儿！步枪射程远精度高，机枪火力猛子弹多，迫击炮打得又快又准，小鬼子的三八大盖、歪把子，还有那掷弹筒，在咱们面前就跟烧火棍差不多！战士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就想多杀鬼子，多立功，证明咱们靖绥军也是响当当的抗日铁拳！”

他转身看向楚云飞：“团座，这股气，这股‘热’血，是好事，是战斗力！可也……容易过头啊。您看看，这还没正式开打呢，炊事班就把活干了！长此以往，咱们这团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怕是要赶不上前线弟兄们‘立功心切’的速度了！今天敢炊事班摸碉堡，明天说不定就敢一个连去‘打猎’摸县城了！这要是遇到鬼子硬骨头，或者中了埋伏，可怎么得了？”

楚云飞沉默了。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那些士气高昂、摩拳擦掌的士兵。方立功的话戳中了他的心窝。这股气，这股因装备代差和翻身雪耻而催生出的强大自信和进攻欲望，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也蕴含着失控的风险。作为团长，他既欣喜于部队面貌的焕然一新和战斗力的飙升，又为这过于旺盛、有时甚至无视纪律的进攻欲望感到深深的忧虑。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立功兄，你说得对。这股‘热’血，是双刃剑。打压，寒了将士们的心，挫了锐气，不行。放任，军纪涣散，各自为战，更不行。”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看来，光靠下命令、喊纪律是不够的了。得想办法，把这股子劲儿，引导到正道上。既要让大家有仗打，有鬼子杀，立大功，又得让他们明白，什么叫令行禁止，什么叫协同配合，什么叫谋定而后动！”

方立功点点头：“团座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要加强基层军官的战术指挥素养和全局意识训练。另外，我看，可以适当组织一些营连规模的攻坚、穿插、协同作战演练，让他们在实战化条件下，体会一下什么叫‘攥紧的拳头’比‘乱挥的指头’更有力！也让他们明白，打仗，光靠热血和好枪，是不够的。”

楚云飞的目光重新投向地图上淇县的位置，眼神变得深邃：“嗯。淇县这一仗，正好是个机会。命令一营，巩固西关阵地，就地转入防御，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向城区进攻！命令二营、三营，按原定计划，肃清南北两翼外围据点！团首属炮连，给我把坐标标定清楚！告诉各营连主官，这一仗，我要看的是步炮协同，是连排配合，是战术素养！不是看谁跑得快，谁插旗早！谁再敢给我玩‘炊事班奇袭’那一套，老子撸了他的职，让他去炊事班背大锅！”

“是！团座！”方立功立正敬礼，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知道，楚团长心里那杆秤，己经开始找到平衡点了。这“幸福的烦恼”，终究会找到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