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半夜起身到这,并非为了读个津津有味。/E`Z^小+说¢罔* ′首¢发~
我左右翻,总算找出一本空白奏折。便坐正,蘸墨,提笔。
臣不枢奏。
臣资朽钝,得陛下殊遇,纵有偏误,皆俱往矣。今臣躯沉疴已深,唯余旦夕之命,幸尚有残喘之力,书此遗表,上达天听,望陛下拨冗垂阅。
陛下吐哺勤政,查民疾苦,已越四载。臣一望陛下长施仁政,续安社稷,得天下归心。二望陛下亲贤远佞,广纳谏言,若有政务不通,常咨臣工,必可博学广识。三望陛下不忘国危,以文景为鉴,充盈府库,强兵畜甲,则北祸不敢再起。
我想到什么写什么,书到此处,却发现自己写得像老爷爷一般啰嗦。想再就某些细节强调一番,可再想,许多我能料到的细节,他早就已经做到。
唯有一件事,我不知他能不能做到,恐要仔细写写。
四望陛下切勿为臣过哀伤神。-齐.盛.暁*说+蛧_ ,追/罪_鑫/璋/劫~臣本布衣,得今日圣恩,已千万人所不能及。生死有命,亦非人力可移,万望陛下珍重龙体……
还未写完,头颅中又一阵疼,眼前发黑。我忍耐了会儿,想等这一阵过去,却怎么都等不到,反而炸得愈来愈难受,不得不伏在案前歇息好一阵。幸好及时将笔放回架上,应没有脏污了这份遗表。
渐渐缓过来,我再重新提起发抖的手,拿过架上的笔,书下最后一句。
臣于地下,默佑吾爱。臣不枢叩首再拜。
只是我刚将此句落下,执笔的右手,便被不知何时出现在案前的人给捏住了。
我缓缓抬目,他一件衣服都没披,一身单薄地站在我面前,神色深纠难辨。我没听见他靠近的声响,大约鞋也没穿。很久之前,他凑到我跟前来扭着我想与我玩乐,就不爱穿鞋。
所谓遗表,是要等我死后再让人交给他的,彼时劝谏更加有效,而现在看了仅能徒增伤心。·看*书¨屋+小?说,王′ \首.发-我抬袖要挡,但我这身病躯,哪里可能手快,转眼奏折已被云何欢拿到手里,默然地读阅。
我叹口气,松开了笔:“陛下。”
烛火下他的眸光渐渐明亮而模糊,我忙道:“臣预备个万一,万一而已。臣一直相信有陛下亲身照顾,臣会慢慢好起来,这也是陛下一直跟臣说的。但万事总有个……”
我没说完,他已飞速绕过案几,拱到我怀里了。
他如今已比我当年与他重逢时还大一岁,虽个子没再窜,至少瞧着成熟像样了点,在朝上压迫力强了不少。可在我这,他仍是十几年前,破茅草屋里那只找不到家的脏小猫。
他揪着我肩膀埋在我心口。我搂着他脑袋,捋着头发。
就这样,我们两个在天地间只能依靠彼此,良久又良久。
天都快亮了。
我在他耳边,缓声道:“昔日大夫诊断,臣拖着这头风,仅撑得住三年。今已四年还多,臣竟还能活动。臣在陛下的照顾下,多赚这五百余日光阴,很长了。”
云何欢不言,只埋头一味往我身上挤,爪子把我衣服越发揪紧。
我与他再默然抱了会,重新劝:“臣与陛下的纠葛太多,仿佛已过完一生那样长久,其实陛下今年,都没到二十五岁。四年前,臣便尝试过与陛下分开来让陛下独立,但效果不佳,还反而惹得陛下病情复发。可时至今日,陛下总要学会一个人往前走的。”
云何欢还是不语,力图缩进我怀,做回十岁出头的小猫团子。不过他又极其小心,半点没有压住我。
我轻拍起他圆溜毛乱的后脑勺,抚慰着,真当他是只小猫团:“这件事臣与陛下细细分辨过,最后是陛下亲口答应了臣。陛下莫要忘了。”
再很久很久,等到几近完全天亮,守在寝殿外的蔡让都带了一串人进来、准备唤君王起身上朝,闷在我胸前的脑袋才微微抖着,点了一点。
然后,他借我衣服将就揩两下,抹掉泪痕,重新端起作为一名君王应有的坚定冷肃的神色,转身让蔡让伺候洗漱穿戴,上朝去了。
云何欢走后,众多寺人与好几名太医进来,将我扶回床上,开始今日对我的仔细盘问和照顾。
巳时三刻,我用完两次药、挨了针,殿内又用药草熏过。如此一顿忙完,在一个大部分寺人退开、床榻边唯有蜀地那名申姓白胡子老大夫的时候,我提起力问他:“申大夫,此刻无人,还请您与我实话,现在我这病要治好,可还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