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摩擦，“厂里有规定，农村来的……优先安排。”

走出工厂大门时，汉斯看见前几天还贴着急招500名熟练工的启事，现在己经被红漆涂改成本厂不招工人，漆料顺着墙壁流下来，像一道道凝固的血。

失业的工人聚集在门口，有人举着用硬纸板做的标语：“我们要工作！”

有人对着工厂的烟囱咒骂：“昨天还喊着工业强国，今天就把我们当垃圾扔！”

汉斯默默加入了他们，口袋里的1500马克解雇金，现在只够买150条黑麦面包，这是他和家人一个月的口粮，却买不回被撕碎的尊严。

街头的怒火终于在11月中旬燎原。

11月17日的柏林东区，上千名失业工人、农民和家庭主妇涌上街头。

他们先冲进涨价最凶的霍普夫面包店，把货架上的面包抢得一干二净，有人还把面粉袋扯破，让雪白的面粉像雪一样落在街上：“让你涨价！让你囤货！”

接着，他们又涌向囤积煤炭的沃尔夫商行，用铁棍撬开仓库的铁门，把煤炭分给冻得瑟瑟发抖的邻居。

警署的防暴警察很快赶到，骑着黑马的警察挥舞着警棍冲进人群，马蹄踏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散开！立刻散开！”警官的吼声被民众的怒骂淹没。

有人捡起石块砸向警察，有人用木棍顶住骑兵的马腿，混乱中，不知是谁的额头被警棍打破，鲜血顺着脸颊流进衣领。

汉斯亲眼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被混乱的人群推倒在地，孩子手里的半块面包滚进泥里，女人爬过去把沾着泥的面包塞进嘴里，边嚼边哭：“我的孩子快饿死了……”

而不远处的警察局门口，警车正源源不断地运来更多警察，他们的钢盔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一群即将吞噬一切的蝗虫。

农村的绝望同样在发酵。约翰·巴赫家的小麦刚收割完，收购商的马车就停在了村口，车老板叼着烟说：“今年美国小麦倾销，1公斤只给0.3马克，要不你们自己留着喂牛。”

约翰看着仓库里堆得像小山的小麦，突然眼前一黑，这些都是他用新化肥、新拖拉机种出来的高产小麦，本想卖了钱给汉斯在城里付个小房子的首付，现在却连买化肥的成本都收不回。

邻居埃里克气疯了，把一麻袋小麦倒进牛棚：“喂牛也比贱卖给美国人强！”

牛嚼着金黄的麦粒，嘴角流下乳白色的涎水，仿佛在嘲笑这些汗流浃背的农民。

而汉堡港的码头上，美国小麦正像山一样堆积，价格只有德国小麦的一半，面包店老板们雇着马车，一车车地往回拉，扬起的灰尘遮住了天空。

11月的柏林，街头的硝烟和面包店的焦糊味混在一起。

股市的绿色数字、银行的碎玻璃、面包店的破橱窗、警察的钢盔和民众的鲜血，构成了一幅绝望的画卷。

汉斯站在街头，看着防暴警察用高压水枪驱散人群，水柱打在墙上溅起冰冷的水花，他突然明白：这场危机，从来不是数字的游戏，而是生与死的搏斗，有人在高楼里举杯，有人在泥地里挣扎，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