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竭力维持的平静。墨汁尚未干透,在殿内辉煌的灯火下,反射着一种不祥的、粘稠的光泽。
时间仿佛凝固了。蟠龙炉里的炭火依旧无声燃烧,沉水香的暖甜气息依旧弥漫,但空气却骤然变得沉重、粘滞,压得人喘不过气。文武百官们脸上的恭敬与畏惧瞬间褪去,只剩下极致的错愕与无法置信的惊怖。他们死死盯着玉案上那半个狰狞的字,又猛地抬头看向高台上那玄黑的身影,眼神如同受惊的兽群,充满了惶惑与恐惧。
叶轻眉握着刑天笔的手僵在半空,冰冷的笔杆硌得掌心生疼。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来自高台的、先前还温润如春的目光,此刻已变得如同万载玄冰,冷得刺骨,带着足以碾碎灵魂的威压,沉沉地落在她的背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穿透她单薄的衣衫,刺入她的皮肉,直抵神魂深处。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刑天笔顶端那粒暗红宝石的光芒彻底熄灭,变得死寂一片,仿佛也在那目光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呵。”
一声极轻的、听不出喜怒的叹息从高台上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平静。
“朕的轻眉,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轩辕帝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冰锥,狠狠扎进叶轻眉的耳中。那温和之下潜藏的、足以冻结时空的寒意,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停止了流动。
她猛地松开手指,刑天笔“啪嗒”一声掉落在玉案上,在雪涛宣上又洇开一小片污迹。她迅速收回手,宽大的衣袖垂下,遮住了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指尖。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道冰冷的视线。
龙椅上的帝王,脸上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温度都已消失殆尽,只剩下纯粹的、审视工具般的漠然。他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件突然出现瑕疵的器物。
“儿臣……儿臣……”叶轻眉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不是因为帝王可能的责罚,而是因为刚才那瞬间失控的、源自她自身灵魂深处的可怕力量!那是什么?那疯狂的杀意,那冰冷的怨恨……为何会从她身体里涌出?为何要指向那个高高在上、对她有着“养育之恩”的男人?
“看来,是朕平日里太过骄纵你了。”轩辕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惶惑。他的目光终于从叶轻眉身上移开,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落在那张被污损的宣纸上,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昭阳殿乃帝国中枢,祈福大典,庄严神圣。此等心神涣散,行止失措……”他顿了顿,手指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叩响,如同丧钟在每个人心头敲响。“便去皇陵思过吧。替朕,好好‘瞻仰’一下列祖列宗的功绩,静静心。何时心定,何时再回。”
“皇陵”二字出口,大殿内本就压抑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几个老臣甚至控制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帝国的禁地,传说中埋葬着轩辕氏历代帝王与无数开国功臣、甚至是被镇压的恐怖敌酋的地方。终年笼罩着不散的阴气与煞气,是比天牢更令人绝望的所在。被罚入皇陵“思过”,与流放至死无异!
叶轻眉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不是因为皇陵的可怕,而是因为轩辕帝那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里,透出的那种彻底的、将她视为弃物的冰冷。那一声“替朕好好瞻仰列祖列宗”,更像是一句冰冷的嘲讽,刺得她心口阵阵发寒。
她没有再试图辩解,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将眼中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声音微不可闻:“儿臣……领旨谢恩。”
两名身着玄甲、面无表情的宫廷禁卫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如同两道冰冷的影子。
风雪似乎更大了。
沉重的皇陵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巨大的声响在空旷死寂的甬道里回荡,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如同巨兽沉闷的叹息,最终又归于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气,混杂着尘土、腐朽的木头、金属锈蚀以及某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幽冥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瞬间穿透了叶轻眉单薄的衣裙,渗入骨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禁卫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