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陆云逸平复了一下思绪,慢慢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变得有礼节, 同时脑海中响起了父亲的告诫:“凡步行趋跄,须是端正,不可疾走跳踯。”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板的脸庞,脸型方正,线条分明,浓眉大眼,须长至腹,标准的美髯公。 个子一米八左右,身穿儒衫,腰杆挺得笔直,一手负于身后,静静站在原地,看到陆云逸后,眼神依旧古井无波,淡淡开口: “回来了?” “父亲,午时刚刚回来。” “嗯。”陆当家轻轻点头,迈步进入房中,步伐沉稳有力,中气十足。 待到他坐下后,陆云逸赶忙倒上茶水,静静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陆当家瞥了眼茶杯与杯中的茶水,轻轻凑到鼻尖嗅了嗅,又抿了一口,将茶杯放下,道: “茶分九步,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敬茶、闻香、品茶,为父在你这,只能品茶与闻茶。” “是孩儿疏忽,下次一定。”陆云逸面露恭敬。 陆当家脸色一板:“自你八岁习文,为父便总是听你道下次,可这下次后还是下次,不知不觉便快十年了。” “为父至今也没见你守规矩。” “人生苦短,乐在悠闲,父亲不也是不想受那朝廷法度约束,不曾去做官。” 陆当家摇摇头:“为父只是考不得进士,并不是不去做官。” “可洪武六年的举人也是极有分量,依旧能登上高位。” 对于父亲,陆云逸是极为佩服,至少那些四书五经他是背不下来。 “为父之师一辈子致力愚民开智,为父既然中不得进士,教书育人亦是极好。” 陆当家摆了摆手,打量了一番陆云逸,嘴角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 “为父已经听说了,此行你在北疆立了功,晋为百户, 算得上是少年英杰,日后之成就,定会超越为父。 起初送你从军,是看你无从文之心,又心直口快, 行商贾一事又不合适,所以便送你去从军,如今看来,为父没有做错。” 陆当家声音沉稳,不疾不徐,但陆云逸依旧能听出他言语中的满意与骄傲。 陆云逸有些不服气,认为自己的脑袋还够用,便说道: “父亲,军中之人都说孩儿聪慧过人,异常机敏。” “嗯,你自然是聪明的,为父只是说你心直口快, 都说不当之语会得罪人, 但有时候啊,得罪人不是因为你说错了,而是你说对了,所以你要谨言慎行,要多想。” 陆云逸眉头紧皱,面露深思,这老学究今日的话格外多。 陆当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继续开口: “另外,你的性子不能为官,在军中却恰到好处,能有所作为, 我大明立国二十年,国朝愈发强盛,军中也没有那般弯弯绕绕,正是从军的好时候, 只是你要谨记,若在军中立下功勋则可继续为之, 若到你垂垂老矣,还无那世袭军职,那便早些脱身,以免连累子孙,跟着你从军受累, 没得好处不说,还要世世代代做那军户,这不是个好营生。” “父亲觉得,我大明军制会如前朝那般糜烂?” 陆云逸面露诧异,再一次确认了,古人不是蠢笨如猪,相反十分聪明。 父亲是举人,尚且能看到军户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些朝堂大臣,那些进士自然也能看到。 陆当家叹了口气,声音放低了些:“此言乃大逆不道,只能你我父子所说,不可与外人道。” “孩儿知道。” 陆当家面露思索: “这庆州卫平日屯田,战时从军, 为父虽不懂军事,但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如今两样兼顾,就怕最后落得地没种好,仗也打不好, 如今参军之人要么是老卒,征战多年颇有家底, 要么是你这般良家子,军中没有吃的,大不了回家吃,去年大雪粮食收成不好,许多军卒就是如此。” 陆云逸面露凝重,点了点头。 “如今国朝新立,百废待兴,今上雄才伟略,鲸吞四海, 朝廷有余粮,吏治亦清明,这才能维持北征局面, 就怕陛下百年之后,吏治糜烂,军制腐败, 仗打不赢,粮食也不够吃, 那这军户可就成了想甩都甩不掉的烫手山芋, 如今你从军只是权宜之计,我等不能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