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医士低着头,捧着茶杯,手指微微收紧,只含糊地应了一声:“王大人高见。只是…顾家毕竟有顾老坐镇,且那陈知礼…似乎颇得大理寺少卿赏识…”
“赏识?”王太医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官场沉浮,今日赏识,明日如何,谁说得准?况且…为了贵妃凤体安康,为了圣心宽慰,用点‘非常’手段,也是不得己而为之。
顾家若识相,献出方子,共享富贵荣华,岂不美哉?若是不识相…”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那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算计。
夜色再次温柔地笼罩了佳宜庄。
白日里药田的新发现、药缮坊前的暗流,似乎都被隔绝在了这宁静的院落之外。
陈知礼处理完几件紧要的公务信函,回到房中时,盼儿己经靠在床头,就着明亮的烛光,翻看着祖父今日交给她的那本关于“归元养血缮”变化的手札。
她的神情专注而宁静,烛光在她脸上跳跃,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手指偶尔轻轻划过书页上那些精妙的批注,会不由自主的点头或沉思。
陈知礼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目光温柔地流连在妻子和她手捧的书卷上。
过了好一会儿,盼儿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合上书卷,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看累了?”陈知礼立刻伸手,力道适中地替她按摩着太阳穴,“这些日子费神的事都放一放,身子要紧。”
盼儿舒服地靠在他肩头,闭着眼享受这份体贴:“不累,看着太祖父和祖父的心血所成,反而觉得心里很踏实。
祖父说得对,这里面藏着大学问,须用心才能领悟。”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相公,白日…王太医那边?”
陈知礼按摩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语气沉稳。
“放心,跳梁小丑而己。我心里有他一本账,只是一些东西稍微有些模糊,己着人去查他康元堂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还有他那个在户部当差的远房侄子挪用工部款项的旧账。
证据确凿时,自有御史台的人去操心。
他很快便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再打药缮坊的主意?”
他没有说太多细节。
但那份笃定,让盼儿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她相信她的夫君,无论是前世的宰辅之才,还是今生提前洞悉先机的能力,对付一个王太医,绰绰有余。
“嗯,你做事,我放心。”
盼儿轻轻握住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掌心,“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
“为了你和孩子,我自然会万般小心。”陈知礼反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
另一只手则无比轻柔地覆在她的小腹上,那里是他们未来所有的期盼与幸福所在。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所有想扰我们清净的,都不过是螳臂当车,夫君会把他们一一清扫干净。”
盼儿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掌心传来的温热。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弥漫全身。
今日爹娘和二叔都高高兴兴来找她,娘更是坚持要跟她住庄上,连相公和儿子都不管了。
不过这两日二哥和小弟都要放年假了。
宇辉一早就找过相公,假期打算住他们庄上,好随时随地都能问。
在夫君坚实温暖的怀抱和无声的守护中,对腹中新生命的期待,对家族传承的责任,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交织成一片宁谧、祥和的暖意,让她很快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烛光下,陈知礼低头凝视着妻子恬静的睡颜,指腹轻轻摩挲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一生,或许曾经有过躺平的想法,有些钱,有可爱的孩子,有盼儿,有爹娘亲人,哪怕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官他也认为可以。
如今想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他还是得不停地往上爬,爬到别人不敢随意动他家人的位置。
有钱也得有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