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司总部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静谧之中。
罗安独自伫立在回廊之下。
檐外雨丝如织,裹挟着庭院中残败的花瓣,零落于地。
他凝望着这凄清雨幕,脑中反复咀嚼着楚怀正那几句玄机暗藏的话语。`x~q?u·k?a_n.s.h¢u*w-u/.-c?o′m!
楚怀正显然也洞悉了——此案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裴坤的供词,整个事件的脉络,看似逻辑自洽,实则根基虚浮,处处透着人为的刻意与仓促。
他那句“镇的是‘妖’”,究竟是告诫自己莫要再执意深究这案中案,学会在浑浊世道中随波同流?
还是另有所指,暗示着这背后盘踞着更庞大、更可怖的“妖物”?
“看来,此案背后尚有他人身影。”
雨丝沁凉,落在罗安肩头,“楚司长之意,是告诫我等,无论那幕后之人是谁,皆非我镇妖司应涉足之域……镇妖司的手,镇的是‘妖’,而非朝堂重臣,更非那旋涡暗涌的党争权谋……”
罗安最终只是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迈开步子,任由细密的雨点浸湿衣衫。
他没有返回镇妖司安排的客舍,而是径直回到了江宁的家中。
细雨如织,无声浸润着庭院。
罗安取来鱼饵与钓竿,独自来到后院湖边。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在清澈的水中悠然巡弋,鳞片在微光下闪烁,那丰腴的身段,倒与泉城官塘里那些养尊处优的锦鲤不分伯仲。
作为一个并不那么执着的“钓客”,垂钓于他而言,早已成为一种梳理思绪的习惯。
他信手撒下一把鱼饵,平静的水面顿时漾开涟漪。
那些官塘锦鳞嗅到饵香,立刻围拢过来,争相啄食。
罗安只是静静看着,看着那些油滑的老吏般精明的鱼儿将饵料分食殆尽。
待水面稍平,他才将挂着鱼饵的钩子轻轻抛入水中。
不多时,浮漂猛地一沉——一条贪嘴的锦鲤已然上钩!肥硕的身躯在水中奋力挣扎扭动,试图摆脱那冰冷的束缚,搅得水波阵阵。
然而,这惊惶的动静并未引起同伴们的警觉。
它们反而趁着混乱,更加贪婪地争抢着散落的饵料,浑然不觉危机就在身侧。
最终,还是一只沉稳的大手探入水中,将那惊慌失措的“落网之鱼”轻轻托起。
罗安端详着手中兀自摆尾挣扎的鱼儿,指腹拂过它因咬钩而破损的一点鳞片。
随后,手腕一扬,将它重新抛回了粼粼波光之中。
“噗通”一声轻响,彻底搅碎了湖面的平静。
受惊的鱼群四散逃窜,瞬间没了踪影。
唯有那条曾咬钩的鱼儿,带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皮外伤,重获自由,倏忽潜入深水。
罗安唇角微扬,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他利落地收拢钓线,转身回房。
……
五月的最后一日,阳光明媚,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花香。
自总部归来已过三日。
这三天里,罗安未曾再主动探问过昌颐郡主一案的进展,只是如常点卯应卯,处理公务。
午间歇息时,听陈头儿提起,郡主被劫一案已然了结。
罪魁祸首裴坤,判了诛灭九族之刑。
至于那被蒙在鼓里的毛建新,则因其受人利用之实,得了些许从轻发落。
然而,这份平静在当日下午被打破。
一只灵光流转的纸鹤翩然飞至案头,带来楚晚棠的传讯。
罗安略一思忖,起身再度踏入了镇妖司总部的大门。
庭院中,前些时日的风雨打落了大片垂丝海棠,枝头不复往日繁花似锦的艳丽,显出几分萧疏。
楚晚棠一袭素白长裙,纤尘不染,唯裙裾处绣着数朵鲜红欲滴的海棠,此刻正静坐于那略显寂寥的花树下,指尖轻拢慢捻,抚弄着膝上古琴。
“你来了。”清泠的嗓音随着她指尖拂过琴弦的动作一同流淌而出。
罗安虽不通琴律,但那琴音却如林间清泉淙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令他心头下意识地沉静下来。
他在她对面石凳上安然落座,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随意:“特意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楚晚棠纤指按住尚在微颤的琴弦,抬眸望来,秋水般的眼瞳清澈见底:“今日收到师尊传讯,信中寥寥数语,看似寻常,却觉颇有意趣。只是晚棠愚钝,未能尽解其意,想请你一同参详?”
嗯?你这满腹诗书的才女看不懂,我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