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目光聚焦到谭俊生那张冷峻的脸上。他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咕噜着,拼尽全力,才挤出几个破碎、嘶哑、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谭…谭…俊生…是…是你…救…救俺…”
谭俊生俯下身,凑近他:“是我。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这样?”
刀疤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恐惧和怨毒,那光芒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濒死的灰败。他像是想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牵扯到伤口,痛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夜…夜香…”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牙齿咯咯打颤,“…老…老六…是…是夜香…老六的人…灭…灭口…”
夜香?老六?灭口?
这几个词如同炸雷,在狭小的柴房里响起。谭无双、谭晓峰、谭文章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惊疑。夜香?就是城里那些推着粪车、臭气熏天的掏粪工?他们…杀人灭口?还把刀疤伤成这样?
谭俊生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了一下!夜香…这个最不起眼、最底层、人人掩鼻而过的行当…在混乱的吉林城,恰恰是绝佳的掩护!他瞬间想到了更多。
“灭口?你撞见什么了?”谭俊生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紧紧盯着刀疤的眼睛。
刀疤的喘息更加急促,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仿佛那恐怖的景象就在眼前。他挣扎着,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身下的干草,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枪…全是枪…”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惊恐,“…还有…铁疙瘩(指手雷)…箱子…好多箱子…藏在…藏在粪车里…往…往外运…”
刀疤的话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进每个人的耳膜!枪?铁疙瘩?藏在粪车里往外运?!
谭无双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谭晓峰张着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连谭文章也忘了害怕,推了推眼镜框,震惊地看着地上这个垂死之人。谭文化更是吓得捂住了嘴,大气不敢出。
柴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刀疤急促的喘息声和油灯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一股比血腥味更冰冷、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谭俊生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无比凝重,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刀疤:“运去哪?城外接应的是谁?什么时候?”
刀疤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也软了下去。但他枯槁的手,却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伸向自己怀里那件早己被血污浸透的破棉袄内侧,摸索着。
摸索了好一阵,他才颤巍巍地掏出一小团被血浸透、又冻得硬邦邦的纸团。那纸团皱巴巴,边缘都磨毛了,沾满了黑红的污秽。
“…路…路线…”刀疤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气若游丝,“…老…老爷岭…黑瞎子沟…胡子…接…接应…西…西月…二十一…晚…子时…”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个关键的信息,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手臂颓然落下,那团沾血的纸也掉在了冰冷的泥地上。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又开始涣散,只剩下胸腔还在微弱地起伏。
“西月二十一…子时…老爷岭黑瞎子沟…胡子接应…”谭俊生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心坎上。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团沾血的纸。纸被冻硬了,带着浓烈的血腥和污秽气味。他小心地、一点点展开。
昏黄的油灯下,一张粗糙的手绘地图呈现在眼前。线条歪歪扭扭,但关键的地点标注还算清晰:起点是内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旁边潦草地画着个粪车标志),终点是城外东北方向、距离城门约百里的“老爷岭黑瞎子沟”。中间用细细的墨线勾勒出路线:出城,经欢喜岭,绕饮马河上游,过土门岭…一条隐秘而曲折的路径。地图下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癸卯年西月廿一,子正,货至。”
今天是三月底。距离西月二十一,还有整整三十二天!
三十二天!谭俊生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滚烫的、混杂着巨大风险与无限可能的激流,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沉重和绝望!
时间!他们有时间!三十二天,足够他带着这张图,带着这个惊天秘密,返回靠山屯!再从靠山屯赶到那个黑瞎子沟!甚至…绰绰有余!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围在身边的西个少年——谭无双眼中还带着震惊和茫然;谭晓峰一脸懵懂,似乎还没完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谭文章盯着那张血图,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本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