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鹿卿沉思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声音沉稳:“鹿先生,祁总说得对。”
鹿卿看向他。
老陈是祁家的老人了,跟着祁北屿的父亲,后来被派来保护祁北屿,见过太多风浪。
“几年前,祁氏有个老员工,人特别好,老实本分,心也善。”老陈缓缓说道,“有次下班路上,看到两个小年轻在巷子里打架,打得挺凶,都见血了。他好心上去劝架,结果呢?那两个打红眼的混混,以为他是对方叫来的帮手,抄起地上的砖头就朝他脑袋砸……人就那么没了,家里老婆孩子哭得昏天黑地。”
老陈叹了口气:“后来查清楚了,那两个混混就是街头小流氓,因为一点口角打起来的。跟老员工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错就错在,不该在那种时候,用自己的善良去赌别人的良知。有时候,不是好心就有好报的。”
他顿了顿,透过后视镜看着鹿卿,眼神带着诚恳的劝诫:“鹿先生,祁总不是不让您善良。是希望您的善良,带着锋芒,带着警惕。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您想保护的人。对陌生人,尤其是那种带着戾气和恶意的陌生人,保持距离,甚至……必要的强硬,不是错。”
鹿卿静静地听着,窗外光影流转,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老陈的话,祁北屿的话,还有火锅店里那滚烫的油汤、凄厉的惨叫、绝望的恐惧……一幕幕在他脑海里交织、碰撞。
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他的心防。
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沉重的清醒。
他仿佛一夜之间,被强行拽离了那个由现代文明和道德准则构筑的温室,赤裸裸地面对这个小说世界丛林法则的残酷本质。
是啊,他是在一本小说里,这里的规则又怎么能和现代的那种道德准则相比呢?
这里没有那么好的治安,没有那么多纯粹善良的人,谁不是为了活着而努力。
保护自己……保护在乎的人…… 鹿卿的目光落在祁北屿苍白的侧脸上,落在他被纱布包裹的后背轮廓上。
这个总是用最激烈、最极端的方式保护着他的小疯子……他不能再让他因为自己的“天真”而受伤了。
祁北屿看着鹿卿陷入沉思、眼神不断变化的模样,知道他听进去了。
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稍微挪开了一点。
他疲惫地闭上眼,后背的疼痛似乎也缓解了些许。
车子驶入别墅区,缓缓停稳。
鹿卿小心翼翼地扶着祁北屿下车,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祁北屿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后背的伤让他动作还是有些僵硬和迟缓。
刚打开家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带着点奶气的“喵喵”声。
只见一道银灰色的影子像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是丧彪。
它本来正和在猫爬架上玩闹,听到开门声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
当它冲到近前,小鼻子习惯性地嗅了嗅祁北屿的裤脚时,动作猛地僵住了!
它闻到了!
消毒水、药膏的刺鼻气味之下,掩盖不住的是……那股它极其熟悉的、属于主人血液的铁锈味!虽然已经很淡,但丧彪的嗅觉何其灵敏!
“喵?!” 丧彪瞬间炸毛,圆溜溜的猫眼瞪得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它绕着祁北屿的脚边焦躁地转了两圈,小爪子不安地扒拉着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急促而低沉的“呜呜”声。
丧彪:“喵!!!”(笨蛋主人你怎么了?!)
祁北屿低头看着脚边惊慌失措的傻猫,心里那点因为手上沾染血腥而残留的阴霾,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冲散了。
这只平时总跟他打架、抢卿卿注意力、傲娇得要命的傻猫,每次他受伤,都会第一时间跑过来,用它的方式表达着笨拙的关心。
他慢慢蹲下身,动作牵扯到后背,疼得他眉头微蹙,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抚摸着丧彪柔软却紧绷的脊背。
“没事了,傻猫。”祁北屿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温柔和疲惫。
丧彪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它不再焦躁地转圈,而是小心翼翼地凑近祁北屿,用毛茸茸的脑袋一下下地、轻轻地拱着祁北屿垂落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委屈又心疼的呼噜声,那双漂亮的猫眼里,水光盈盈。
丧彪:“喵!”(别怕……我在呢……) 它仿佛在用这种方式笨拙地安慰着祁北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