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阁听来格外刺耳,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指责他们发动兵变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枪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赵尔巽突然话锋一转:
"既然张老将军能预料到这一切,想必他原本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老省长的目光变得深邃,"冯师长何不亲自去向张老将军请教?"
闻言,冯麟阁的神情明显一松,紧绷的肩膀也稍稍放松。
他终于明白,赵尔巽并非在借机指责,而是在为他指明一条出路。
但随即,他的脸上又浮现出犹豫之色。
要知道,当初正是他亲自参与了张作霖和段芝贵发动的兵变,将张锡銮软禁起来。
如今要他低声下气地去求教,这面子往哪搁?
……
书房内的座钟突然敲响,清脆的钟声打破了沉默。
赵尔巽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早己看透冯麟阁内心的挣扎与犹豫。
他神情一肃,双手负于身后,正色道:
"冯师长,为了奉天城数十万百姓的安危着想,此时你何必再计较个人的荣辱得失?"
冯麟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赵尔巽这读书人说话就是高明!
短短几句话,就将自己与张锡銮的个人恩怨,巧妙地上升到了为国为民的大义高度。
这让他想起当年张锡銮常说的:
"军人当以天下为己任,岂可囿于个人得失?"
想到这里,冯麟阁的思绪不禁飘远。
这不仅关乎奉天城数十万百姓的安危,更牵动着整个奉天省一千多万黎民百姓的命运。
若是战端一开,多少家庭将流离失所?多少良田将化为焦土?
他仿佛己经看到战火中哀嚎的妇孺,看到被炮火摧毁的家园。
"赵省长说得是..."
冯麟阁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中的犹豫渐渐褪去。
他突然意识到,有了这层"保境安民"的大义名分,自己面对张锡銮时也就不会那么难堪了。
毕竟,他此行不是为了个人前程,而是为了千万百姓免遭战火。
……
打定主意后,冯麟阁却又显出几分踌躇:
"不过...还望赵省长能陪我走一趟。"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刀刀柄,
"我一个人去,终究..."
话未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了。
赵尔巽微微一笑,伸手取过挂在衣架上的狐皮大氅:
"理当如此。我在张老将军那还是有几公薄面的,有我在场,也好说话。"
他系好大氅的扣子,突然压低声音,
"况且,我今早刚收到消息,西平军的先锋己经越过图昌快抵达铁岭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冯麟阁头上。
他猛地站起身,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沉闷的声响: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
两人匆匆走出省长公署时,奉天城己经完全苏醒。
街上的报童正在叫卖晨报,头版赫然印着"西平军连克三城"的醒目标题。
冯麟阁的汽车碾过青石板路,朝着城西的张氏别院疾驰而去。
沿途的市井喧嚣被车窗隔绝,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
冯麟阁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月前,他就是沿着这条路带兵软禁了张锡銮。
如今时移世易,他却要低声下气地去求教。
命运的轮回,有时就是这般讽刺。
"冯师长不必多虑。"
赵尔巽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轻声道,
"张老将军胸怀天下,必不会计较过往恩怨。"
汽车转过一个弯,远处张氏别院的灰瓦屋顶己隐约可见。
冯麟阁深吸一口气,整了整军装领口。
他知道,接下来的这场会面,很可能将决定奉天城的命运,也决定着他和数千奉军弟兄的未来。
……
推开别院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静谧的院落。
初冬的晨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张锡銮一袭素色长衫,正俯身在石案前挥毫泼墨,对两人的到来恍若未觉。
赵尔巽一眼就认出,老将军临摹的依然是那篇《兰亭序》。
上好的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