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找十个二十个就行。
可黄得功又如何真的只找这么点人。
这个时代,皇帝出行时侍卫低於一千都算是很节俭了。
正德帝很喜欢微服私访,平时甚至只带三五个近侍大臣就出门,然而实际上光是隱藏跟著的锦衣卫都没下过八千。
最多的一次是去江南,南北两个镇抚司出了三万多锦衣卫!
现在朱由检虽然没有这待遇,但黄得功还是抽调了五百精锐潜伏四周,又调戚家军的三百马队远远跟隨。
而跟在朱由检身边的却只有二十人。
因为但凡多一个,就是他黄得功抗旨不遵。
趁著太阳未落山,朱由检一身绸缎劲衣,在黄得功和內侍的隨行下,直奔四十里外的承义里而去。
轻骑简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黄得功牵著韁绳的手不自觉攥紧。
远处的土路尽头,十余名裹著破布的孩童正追逐著牛车奔跑。
五月底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赤裸的脚底板在黄土路上扬起细细的烟尘。
“陛下,前方便是承义里。”嚮导官指著远处半塌的夯土围墙,“按洪武年间的规制,每百一十户编为一里,设里长掌赋税催征、丁口编审,自万历朝以来”
朱由检抬手止住嚮导的絮叨。
马蹄踏过龟裂的渠堰,田垄间弯腰耕作的农人纷纷直起身子。
黧黑的面庞上沾著泥点,粗布短褐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跡。
最南边的田里,三头瘦骨嶙峋的黄牛正拖著木犁蹣跚而行。
朱由检隨意找了个老者便上前搭话。
“老丈,借问贵地今年麦苗可还青健?”
田埂上歇息的老农嚇的猛地跳起来。
他脚边的竹篓里蜷著个光屁股的男童,正抓著半块黍饼往嘴里塞。
老人慌乱地將孩子往身后藏,浑浊的眼珠扫过朱由检的锦缎直裰,“贵人莫要取笑,小老儿这破落户”
“老丈莫慌。”朱由检翻身下马,靴底陷入鬆软的田埂,“我乃京中绸缎商人,此番北上贩货,见贵地阡陌齐整,倒比別处强上许多。”
老人鬆弛的眼角微微抽动。
他佝僂著背退到田沟旁,泥浆顺著开裂的草鞋渗进趾缝,“贵人有所不知,上月圣天子破了闯贼,把李阎王霸占的田都分给咱们了。”
他伸出五根枯枝般的手指,“五十亩!整整五十亩上田!”
就在老者伸手时,黄得功佩刀便在鞘中发出轻响,只要老者有怪异动作,立马就能出刀。
二十名乔装侍卫已悄然散开,三人守住路口,五人隱入柳树林,余下的呈扇形围住田垄。
朱由检恍若未觉,俯身捏起一撮麦苗根部的泥土,“这土色发灰,怕是肥力不足?”
“使不得!”老农突然暴起,就要拦住朱由检的手,“怎敢脏了贵人的手!”
话刚出口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四柄刚到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嚇的他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田埂上,“小老儿该死”
朱由检挥手让黄得功收刀,復又伸手扶住老人颤抖的胳膊,掌心传来粗糲的老茧触感,“是某唐突了,敢问老丈贵姓?家中几口人耕作这五十亩?”
“得天爷爷的福,得了个贵姓张,排行第三。”
老人偷眼瞥著黄得功按在刀柄上的手,“家里七个儿郎,三个战死在宣府.”
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又挺直佝僂的脊背,“剩下四个都隨圣天子打韃子去了!前日县衙送来官凭,说是斩首三级要授田了!”
柳树林里传来布穀鸟的啼叫,那是侍卫发出的安全信號。
朱由检蹲下身,看著男童啃得满脸饼渣,“耕牛是官中配发的?”
“哪能啊。”张老三扯著衣襟给孙子擦脸,“县里周举人借的,秋后缴一成半牛租。”
他布满沟壑的脸突然绽开笑容,缺了门牙的嘴漏著风,“不过粮种是官仓发的!红头文书贴在三皇庙前,说是圣天子亲口说的,借一斗还一斗!”
“那有没有人想来抢你们田啊?”
提到这话,老丈更自豪了,“这可是皇爷给俺们分的田,谁敢抢?”
“皇爷可是说了,专门给俺们这种丘八户做主的!”
夕阳將稻田染成金红色,分不清是老丈眼中迸发的光芒还是阳光。
朱由检望著远处正在扬鞭驱牛的农人,突然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