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舒尔茨正忙着核对清单:“1200吨原油,纯度85%,运往柏林的戴姆勒汽车厂。”
他的笔记本上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荷兰橡胶每月300吨,用来做汽车轮胎;美国机床每周20台,装配线就靠它们提速;苏联的木材堆在码头东侧,散发着松脂的香味,将被制成坦克的座椅。
“这些东西能造多少坦克?”新来的学徒问。
卡尔吐出嘴里的烟蒂,指着远处的货轮:“那艘瑞典货轮装的铁矿石,够造一个装甲旅的坦克。”
“可你看那边……”他指向码头西侧,几艘小货轮正卸载从波兰进口的小麦,“那些粮食,只够柏林人吃一个月。”
仓库管理员的账本更能说明问题:工业原材料的库存清单写满了12页,从铁矿砂到轴承,每种都标着充足;而粮食库存只有3页,小麦、土豆、黑麦的后面都画着向下的箭头,旁边用红笔注着需紧急进口。
“工厂的机器饿了有铁矿喂,人的肚子饿了,总不能嚼钢板吧?”卡尔对着账本叹气,他的女儿在柏林上学,上周写信说学校的午餐面包越来越小了。
柏林汽车厂的装配线像一条流动的河,在传送带上慢慢变成完整的汽车,每90分钟就能下线一辆,但这条河总在缺人的浅滩搁浅。
人事部经理的报告堆在桌上,最上面的一页写着:“装配线缺300人,油漆车间缺80人,仓库缺50人,农村来的人宁愿守着几亩地,说土地不会倒闭。”
在萨克森的农村,25岁的安娜·巴赫正帮父亲约翰·巴赫捆麦秸。?y\o,u¨p/i^n,x,s~w..,c*o?m*
她的表哥在柏林汽车厂当工人,寄回的照片里,他穿着干净的工装,站在崭新的汽车旁,月薪1500马克,是她家一年种地收入的两倍。
“去柏林吧?”父亲约翰抽烟时问她。
安娜却摇头:“哥说工厂要加班到半夜,还可能被机器轧伤。再说,地里的活没人干,麦子就要烂在地里了。”
这种锁人的困境在德国农村普遍存在。
1927年的统计显示,德国6200万人口中,2500万在农村,占比40%;其中2000万人被困在380万个小农场里,这些农场70%没有机械,50%不用化肥,全靠人力和畜力,他们每天从黎明忙到天黑,却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为工业人口提供粮食。
工业部的报告里藏着无奈:“若能从农村转移500万劳动力,工业产能可再增30%。”
但农业部的回函更现实:“现在的农业劳动力己经不够用了,再转移人,秋收时就要看着粮食烂在地里。”
萨克森州的农村,1927年的春耕来得比往年早。
约翰家的12亩地像块补丁,嵌在连绵的田野里。天刚蒙蒙亮,他就牵着老黄牛走进田里,妻子玛莎抱着种子袋跟在后面,三个孩子拿着小锄头,在犁过的地里捡石头。
“驾!”约翰甩了甩鞭子,老黄牛慢吞吞地迈开腿,铁犁在地里划出浅浅的沟,翻起的土块里还带着去年的麦茬。
“这样一天能耕多少?”路过的邻居问。
约翰擦了把汗,看了看太阳:“顶多一亩。要是能有海因茨家那样的拖拉机……”
他说的海因茨,是村里唯一买了拖拉机的农民。
海因茨的农场有30亩地,去年咬牙贷款买了台帝国-1型拖拉机,春耕时一天能耕10亩,是约翰家的10倍。
此刻,海因茨正坐在拖拉机上,戴着墨镜,看着履带碾过土地,扬起的尘土里,他10岁的儿子在旁边玩皮球,不用像约翰的孩子那样,大清早就在地里捡石头。
“那玩意儿得多少钱?”玛莎小声问。
约翰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50000马克,够我们买10头牛,还得贷五年款。”
他摸了摸老黄牛的脖子,牛背上的毛都快掉光了,耕田时腿一首在打颤:“再说,坏了找谁修?海因茨上周就因为拖拉机抛锚,找技术员从20公里外的镇上过来,光路费就花了5马克。”
这样的犹豫,是德国380万个小农场主的通病。
巴伐利亚农学家的调查显示:拥有拖拉机的农场平均亩产280公斤,而靠牛耕的农场亩产仅120公斤;前者的农民每天劳作8小时,后者却要14小时,差距不仅在效率,更在农民的腰杆里,用拖拉机的海因茨能首起腰说话,靠牛耕的约翰,背早就被犁耙压弯了。德国的农村像张破网,380万个小农场就是网上的破洞。1927年的统计地图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