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再送妈回医院，说不定能??”

老太太入院很长一段时间了。

癌症末期。

能做的治疗都做过了，渐渐地连话也说不清楚，记忆像泡进水里的信纸，渐渐化散模糊混成一团，连儿女的面容都认不出来了。

就在医生宣告老太太生命即将进入最后倒数阶段时，她的精神突然好转许多，认出了儿孙长相，还嚷着要回家。

儿女们虽稍感安慰，却开心不起来。这现象太常见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他们各自请了长假，与老先生一同将老太太接回老家静养，准备送她最后一程。

这两天老太太的意识大多模模糊糊，总埋怨老先生迟迟不向她求婚。

“我没向你求婚，这些家伙难道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老先生总是这么回答。

“是呀??”“妈，你们结婚几十年啰。”“你们不但结了婚，孩子都生五个，孙子一箩筐啰！”儿女们则在一旁帮腔。

“呀??”老太太听他们这么回答，才大梦初醒般哑笑起来。

但过没几分钟，又逐渐觉得周遭的人模样变得陌生，左看右看只认得老先生，觉得他那张脸看起来又喜欢又讨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他，只知道他一开口自己就咯咯笑个不停，笑了一阵子，就跟他私奔离家，来到陌生的穷乡僻壤。

从大宅大院入住破屋小房，从大鱼大肉变成粗茶淡饭，从锦衣华服变成缝缝补补。

从富家千金变成了穷小子的同居女友。

“你这混蛋搞大了我肚子为什么还不娶我？你这不是糟蹋我呀？”老太太这几日时常这么埋怨老先生。

“我想闯出一番名堂名正言顺带你回家提亲呀??”老先生有时忍不住会这么回她：“总不能和你爸爸斗气一辈子吧??”

“那你到底闯出名堂了没有呀？”老太太会追问。

“没有。”老先生只好安抚她。“但我还是娶了你呀??孩子都生好几个啦！你看看你肚子哪去了？你看看这两个是谁？你不认得他们了？”

老先生说到这里，总会拉来孙子，要他们跟阿嬷自我介绍。

“??”老太太对孙子们的长相反而比儿女还熟悉，见着他们，才又发觉自己多虑了──当年的穷光蛋虽然还是穷，但终究是娶了她。

“喂！糟老头！你到底娶不娶我呀？你带我来这里，是要跟我谈判吗？”